“这个人也是北京过来那帮人,他们都伙!”
“这帮狗日吃俺们种出粮食、喝俺们渭河水,还祸害俺们村里人!”
……
贺少棠听就约莫明白怎回事,段红宇这浑小子又惹大祸,走哪都搂不住自己裤腰带,这没出息。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傻,瞅情形不对,冷冷地闭嘴,沉默掉头就走。
临分别还习惯性地用手撩下这小子脸,真待见。
村户间土路上跑出群绵羊,咩咩乱叫,群剽悍当地人头系羊肚白头巾,穿着坎肩赤着胳膊,黑布鞋趟出路尘土。
贺少棠问路上人:“怎,你们要干什去?”
有人嚷道:“杀到他们厂门口堵那小子去!”
“不能让那狗日跑!”
那天回西沟路上,正好路过隔壁枣林公社集市,贺少棠也是心情绝好,心血来潮,带小北赶个集。
附近这个镇子,从五十年代起,就成为西沟农村方圆十几里最大农贸集市,每月十五固定开市,汇集当地各种农副土产与小商品,衣食用度都有。后来集体化人民公社制剥夺自留地束缚自由买卖,农民手中没有结余农产品,这个集市名存实亡,辉煌不见。
附近村子农民仍然依着二十多年来习惯,每到十五,就到河边土坎子上溜达,走亲访友,十里八乡亲人排排蹲坐在岸边高地上,吹吹凉风,谝个家常,手里端只厚瓷大碗。
当然,也有农民提着手编篮子,谁家多做几个锅盔馍馍,悄悄与人交换半斤辣子。还有人开始倒卖粮票,蹬个小三轮车,拉车塑料盆碗家庭用品,厂里职工用富余粮票去换东西。
少棠用兜里张皱巴巴粮票,就给孟小北换来两个黄馍馍、大把烘干蜜枣和袋脆辣子。孟小北衣兜都揣不下,吃得两个腮帮子噎得像只猴子。贺少棠生嚼脆辣椒,嘴唇是鲜艳红色。
他走两步,转过墙角,迅速跑起来,飞奔村口!
他
有人飞跑回来报讯;“刚才看见姓段那小子出大门,他出来,俺们堵那个小王八蛋去!!!”
“那小子扔烂摊子,还想走?!他吃饱喝足玩儿够,把咱们村闺女肚子玩儿大,他想颠儿回北京?他想得美!不砸断他两条腿!!!”
贺少棠眼瞅着群乡民气势汹汹从眼前涌过,忙跟公社头儿说:“有话就谈,你们这多人去堵厂门口,何必闹大呢,这是犯纪律。”
公社支书怒道:“跟厂里那群混蛋没谈!”
有人站定,回过头盯着他:“……你也是他们厂?”
其实当天,贺少棠就发觉村头田埂上气氛有些不对,很多老乡聚在处,蹲着,后腰别把家伙,闷头开小会儿,偶尔爆出骂娘声,阵势不寻常。天空现出阴霾角,厚实云层从山巅翻滚着涌向西沟方向,渭河水浪花涌动。
少棠有预感像是要出事儿。他警醒地把孟小北抱起来猴在他肩膀上,背着走。
少棠说:“咱回去。”
孟小北捏他耳朵:“再玩儿会,回家没意思!少棠叔叔,咱们去上回你带去防空洞玩儿!”
贺少棠拐进村,去公社支书家看看。他把孟小北放在门口石磨盘上,叮嘱,“不许给老子乱跑,找负责人说几句话,马上就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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