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棠跑进山窝,那是掩在牛棚柴火堆后面防空洞口。
牛棚里静静趴着几头老黄牛,若无其事地反刍,翻起硕大牛眼瞟他。
木桩铁钩子上,点黄铜色熟悉光泽划过眼角瞳膜,随风轻盈晃动。
贺少棠心思精细,小心翼翼踱过去,摘下那东西。
很普通挂红色线绳,绳子末端系着枚打孔铜弹壳,做工精妙。
孟小北手捏着兜里东西盘桓良久,递过去:“拿蜜枣跟您换手艺,行不行嘛!您就给打个就给打个打个嘛!爷爷——”
老汉哈哈笑,架不住这执着又耍赖猴孩子。
孟小北把铜弹壳打孔穿红线挂脖子上,末又想出个主意,用树棍在地上划出让他心动依赖个字,说:“您帮把这个字儿刻弹头上。”
他这时候还沉浸在欢畅心情里,想着回头怎跟少棠得瑟炫耀……
少棠沿途跑不知几个来回,沿着河沟寻找,怕孟小北被人打,又怕那小子不慎失足滑到河里。
段高干青年去村里消遣惹出风流债。那女孩可也不是无亲无故,同村同姓,整个村两百来户都是大家子,满腔怨气,来找正主讨个说法。
当然,这事绝不仅是因为桩不入流风流事,归根结底是当时农村集体公社大生产、无条件调配粮食物资支援三线建设,瓜分农民利益。大批城市青年涌入乡村,观念冲突,矛盾迟早爆发,像急流淤积在西沟最狭窄处河道口,需要发泄渠道。
那孟小北呢?
他又怎会撇下少棠自己回家。
孟小北那天也没跑远。他少棠叔叔进村找人,他人儿闲不住,不甘寂寞用小眼皮四处寻,就被手摇炉子烧打银器老汉吸引。
少棠吃惊地左右张望,再低头仔细查看那只弹头,发现上面竟然有字。
他心口像猛地被人戳到柔软处,眼球蓦然就湿,也是刚才跑太急,担心恐惧之际骤然松口气,情绪就从眼里涌出来。
这臭小子……
怎就这……就这……唉。
这地儿就是枣
白衬衫遍布尘土与血迹,几乎看不出本色儿。
他踹翻无数人,打出条路,惨白脸露出情绪暗涌潮红,心里甚至已经有不好设想……倘若今天把那小狼崽子弄丢,弄没,这不是他崽子这是人家孟建民儿子!回头怎跟孟建民交待,拿什赔?!
贺少棠是个倔脾气。以他性子,他当时就没有想到先跑回厂去,找到孟建民,告诉建民你儿子走丢,咱们人多力量大,再借个大喇叭,咱起去找。在他这种人心里,没有人多力量大大伙替他分担压力责任这种念头,今天要是找不回孩子,他就永远不用去见孟建民,直接磕死。
他就趟趟地跑,趟趟地找……
他跑在河滩上,忽然想起什,顿住,又掉转头往支流处山坳里跑,路踩着水和泥。
小北活泼好动,求知欲旺盛,同龄孩子里本就属于见识多,颇有耐心蹲着看老汉做手艺。
他从怀里掏出几枚铜弹壳,从中挑出最完整没有缺损枚,递给老汉:“爷爷,您帮在上面打个小孔,再吊个红绳。”
老汉:“你打那个孔干啥?”
孟小北:“要挂在脖子上。”
老汉:“不给你打,麻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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