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坐着老旧摇椅,听着收音机,里面在放京剧《曹操与杨修》。
瓢泼大雨砸在院内、房顶,刻不怠地冲击人间。花瓣败地,泥土混着雨水将其侵犯。天地中拉雨幕,魏北不知是雨水湿睫毛,还是眼泪湿大雨。
“你将这酒醍醐与同埋,要借酒将愁解,做个忘忧鬼酒醉颜开,在生落得身名败,到阴曹再去放浪形骸。”
巧是,杨修唱完,雨停。
魏北见太阳拨开云雾,见奶奶摇摇晃晃地从摇椅上站起来。她慢慢走至他身边,干糙如枯叶手轻飘飘落在魏北头顶。
“老娘今天就把话撂明,有本事你们谁再嘴碎个试试!”
奶奶骂得面红耳赤,直到深夜才关闭院门。她走到魏北跟前,脸颊红,眼睛红,鼻尖,也是红。说话声音有些鼻音,恶狠狠,却莫名柔许多。
“魏北,”她说,“你就当你爸也死,你有奶奶就够。”
那以后很少听见别人叫他野孩子。最多在背后嚼舌根,骂几句孤儿。魏北真就不再提及父亲,其实当做死也好。晃多年不曾回来看他眼,死不死,差别不大。
魏父欠债,当年少说也有几十万。对于魏北和奶奶来讲,天文数字。
北,四天后跳楼z.sha。据说血溅三尺,吓得某家老人犯心脏病。
魏北没多少情绪起伏,只是想不通。既然母亲已没有求生欲,生下他做什。既不愿养育,也不愿去爱,让他到尘世间走遭,图什呢。
受苦。唯有痛苦才清醒。
他是吃过不少苦,奶奶也并不从开始便接受他。父亲是个畜生,魏北是畜生种,奶奶叫他小畜生。
他们父子是去向她讨债,折磨这个女人生。折磨着她,从青葱芳华到双鬓斑白,像挤压着柠檬中最后滴汁水,酸得令人牙疼。
奶奶叹口气,说夏天终于过去。夏季过去,往往有着更深含
催债人闹上门,狠命地砸东西。奶奶挡在魏北身前,捂着他耳朵。不让他看,也不让他听。任别人闹腾,不说话,也不骂人。
更没哭。
“没钱,”那天奶奶站在门口,逆着光,魏北突然觉得她矮大截,“你们就当他死,们没钱。”
魏北是从那时知道没钱滋味,从那时明白“就当他死”,是怎样句失望透顶话语。
人“死”,活着人需要慢慢忘却,否则这日子太苦,太难捱。漫长夏季随之而来,伴着,bao雨疾风,雷鸣闪电。城市内涝,电视上轮番播放灾情。
奶奶意识清醒那些年,极少给魏北好脸色。这个女人以泼辣剽悍闻名街巷,老伴儿死得早,家庭与生活重担落下时,她声不吭。
在魏北记忆中,奶奶以背影居多。她总是背对他,从硬朗到佝偻,从健步到蹒跚。魏北认为奶奶始终拒绝与他进行任何交流,他们明明是最亲最近之人,却也隔得最遥远。
魏北第次向奶奶寻问亲生父母时,她反应极其剧烈。老人猛地摔手中碗筷,拿着扫帚冲出家门。不大宽巷内充斥着尖锐叫骂声,奶奶似无处泄愤母老虎,就那吵嚷整晚。
“谁家贱婆娘再给魏北讲他爹,老娘弄不死你们!”
“魏北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他没爹没娘,谁他妈敢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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