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弹过午夜,真是捱到再不收摊手底下娃儿们要跟主子爷揭竿起义,巴赫练习曲只弹成两页,约定明日继续操练。
严小刀把凌先生拾掇洗漱上床,自己独自走回客房,让孤单寂寥影子慢吞吞地拖在走廊昏暗灯下,生生拖出几分明明不想走、明明牵绊着压抑。他进浴室脱掉上衣,先就将脑袋扎到喷头下面,用冷水狠狠冲刷清醒,然后面对镜子。
冷水毫无怜悯地打湿他头发、胸口和其它部位,水珠在浓密乌黑睫毛上跳跃。饮鸩止渴式强行冷却,最终让身体最后块遮挡布之下坚挺起伏变得无法掩饰。严小刀突然凑近镜子,难得开窍似转过左右脸看看,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皮笑,任凭那甜美心境往更深处寸寸沉沦,这是从来没有品尝过心动……
他以前都没这欣赏过自己相貌。明明已经过最青春猖狂年龄,反而自恋起来,再次刮干净下巴,并且用漱口水去掉烟味。
严小刀丁点都不笨,十分敏感,凌河在得知他私下见过麦允良之后坦率地句“有什疑问你尽管问”,从某种角度来讲,就相当于承认,凌河确实早就认识麦允良,麦允良也没认错人。
微微开阖就砸出串,“什明枪暗箭疾风猛浪什妖魔鬼怪虎豹貔貅没有见过?不会被任何问题吓死或者噎死,严总尽管来,千万不要憋着。”
严小刀很确认地说:“没任何问题需要问。”
就那片刻,他再次确认自己判断力和心情,不是逃避,而是释然,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浑身裹着戾刺、光芒耀眼四射、脾气又臭又硬谁都收拾不服凌先生,跟麦允良或者卢易伦简直太不样,身上每片鳞片都扎手得不样!
严小刀敲下琴键,语带讨好意味:“你刚才那支曲子是什,就学那个。”
凌老师不留情面地驳回努力上进学生:“《月光奏鸣曲》,太难,你学不会,学仨月都够呛。”
麦允良私下透露关于凌河陈年旧事,很可能真实地发生过。
也正是这样,他觉着没必要刨根问底。对待珍惜人,是要抱在怀里疼,而不是以逼问过去狭隘方式推开对方。对有些事他根本不在乎,而对某个人他已经太在乎!
……
严小刀将额头抵在滑溜冰凉镜子上,做出最后负隅顽抗。
片刻,他低头摘
严小刀说:“就慢慢学,仨月还算个事?”
凌河垂下浓密眼睫:“教你个容易,争取三天就学会。”
严小刀那晚并没有太明白,凌河为什就不教他个难点曲子,慢慢磨,着什急?非要三天出师?
凌河拿曲谱让他挑,选个看起来还算简单巴赫。两人效率真心不太高,因为弹着弹着就好像变成互相捉着对方磕牙斗嘴,基本就是小刀练指,凌河练嘴,把个学生批判得基本无是处。小刀有时不自觉地被对方眼睛吸住视线,默默地再调开视线,却用眼角余光瞥见凌老师死死盯着学生双手看,像要吞他手指。
两人比较靠近那只右手与那只左手,弹到某些音域不期而遇,却又心有灵犀般,无名指小指部位掌骨就贴合上……谁也不吭声,谁也不拿开手,手都黏住,于是琴谱就变成副乱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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