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夜里,酒少,人们倦意浓烈。偶尔贺兰砜和靳岄会在山坳里碰到两个怒山罪奴,他们压低声音,生怕被什人听到似,用几乎听不清楚语气飞快地询问贺兰砜:哲翁还在吗?哲翁死吗?他什时候能死啊?他杀怒山部落这多人,尸山血海,你是高辛王,你好歹也是个王,你怎不去结他?
贺兰砜总不知如何回答,时而茫然,时而沉默。
离开那日,市镇上人纷纷来送别。朱夜选择留在血狼山,驻守士兵非常欢迎:有高辛神女在,高辛人好管得多。
贺兰砜从暗室里拿大把高辛箭,用油毡布裹严实,紧紧系在马上。临行之前,朱夜把擒月交给他。
“擒月弓是该交给高辛王。”朱夜说,“不管你愿不愿意当高辛王,都拿着吧。你流着高辛王血,这就是你弓。”
总是扭捏,不料大瑀江湖竟比北戎人更洒脱大方……”
“当然不是!”靳岄震惊,“谁说?!”
等人们把市镇上酒喝完,那燃烧铁鹿头也看腻,凿矿打铁声音又日夜响彻血狼山。贺兰砜在这里学会打铁,据说每个高辛男人都懂得这个本事,他们为自己打造武器,为妻子打造薄而锋利镰刀,为孩子打造光滑铁块和铁球,那是高辛小孩能拥有第份礼物。
高辛工匠教贺兰砜如何识别铁矿:山上有赭,其下有铁;上有慈石,下有金也。靳岄有时候跟着听耳朵,贺兰砜倒是研究得认真。
拨开矿渣和炭灰,金红色热铁从炉子里被夹出来时候是软,能在锻锤下变成任何形状。贺兰砜先是想打枚箭,得知锻箭需要模具后他决定换作打菜刀,之后很快又放弃:他只想打块普普通通铁板。
高辛人看他,怒山部落人也看他。他接下这把弓,似乎就接下所有人期待:去杀哲翁,去颠覆北都。贺兰砜不能不接,擒月被日光照得发烫,他低头向朱夜道谢,脑袋直没抬起来。
因朱夜不随行,三人不识路,无法再抄捷径,便规规矩矩地走大道。紧走慢走半个月,总算穿过怒山部落,进入青鹿部落第处驿站。
驿站宽敞温暖,春天已经
最后铁板也没有打成,教他这本事高辛人勉强压抑着自己怒气,不敢跟高辛王说太过无礼话语,客客气气请求他:去歇歇吧……也不是所有高辛人都懂打铁,就像并非所有高辛人都能拉开擒月弓、点燃鹿火……再歇歇吧,歇歇,放过这块铁。
贺兰砜进行漫长而无用打铁劳作时,靳岄就在锻铁地方等他。年迈怒山部落罪奴连锻锤也举不起来,他们坐在温暖角落装填火药,浑浊眼珠子在皱巴巴眼眶里打转,面目慈祥得很模糊。
他们告诉靳岄,冬天时候常有鸟儿在血狼山过冬,都是来不及往南方迁移孤鸟。有时候冷得突然,他们在路上偶尔会捡到两只冻僵小雀。人们把小雀藏在怀里或者腋下,等慢吞吞走回血狼山市镇,小雀便能活过来,他们打开衣袍,张开手臂,生翅膀小东西就扑棱棱地飞上天。
“跟这雀儿样,怒山人杀不死哩!”老人七嘴八舌,“高辛人也样杀不死。”
怒山罪奴口音浓烈,靳岄只听懂点儿,稀里糊涂地随着他们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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