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真来时候,就那几秒钟,根本跑不出去。扯身上毛巾被,裹住小三儿,那堵墙就朝压过来……”
邵钧睁大眼睛,不说话,静静地听。
“闭眼横心,把小三儿摁在身下,想着死就死。过好会儿睁开眼,发现两根房梁互相对上,在脑顶撑成个三角,再往下砸半米,就把砸死。”
“就慢慢地往外蹭,爬,用两只手挖。那时候年纪小,天不怕地不怕,小三儿就在下面,睡得呼呼,让吵醒,还迷迷瞪瞪流着口水,俩眼滴溜转,想吃奶……那小崽子,老子忒上哪给他找奶吃?光着脊梁伏在他身上,那小兔崽子张开嘴
顺子狠狠抹把鼻涕眼泪。
邵钧接着又说:“你闺女……也没事,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严重脱水,饿坏。”
顺子满脸疑虑地看着人,难以置信。
邵钧告诉他,挖掘小学武警战士直到第七天才挖到教室层,挖出位老师遗体,那个老师以张着双臂扑倒姿势被砸死在楼梯口,身下压两个小孩,竟然还有活气儿。
邵钧拿着从网上打印出来新闻:“绝对不蒙你,你认识字自己看报道,那两个幸存小孩,其中个叫陈小芽,就是你女儿。”
列队站在大操场上,为全国哀悼日降半旗,集体默哀三分钟。
犯人们排队走到主席台前,从衣兜里掏出沓沓叠好钞票,塞到捐款箱里,都是最近几个月做工挣工钱,有捐几十,有捐几百。
邵钧合计着把他这月工资捐半给陈友顺家里。罗强把自己储钱卡掏出来,说:“你工资留着吧,统共也没几个钱,你拿卡帮去银行办个手续,里边儿有多少拿多少。他老婆要是真残,身边儿没男人照顾,肯定需要钱。”
之后某天,切落下定局,邵钧和罗强两个人起,坐在小屋里,找顺子谈话。
顺子情绪极其绝望,两眼发直,说:“你们都跟说实话吧……是不是没?”
那天晚上小屋里传出阵痛哭声。
顺子嗷嗷,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拉都拉不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近乎崩溃神经终于松塌下来,快要瘫。邵钧从来没见过个男人哭成这样,平时走出去个顶个儿,也都是能撑起来硬汉爷们儿,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层软处,都有自己最在乎人。
因为在乎,所以人还活着,还有希望。
罗强揽着顺子后背,用男人力道、男人方式按几下,慢慢地讲起他当年故事,当年他曾经亲身经历过那场大地震。
“那晚,地动,第个醒。老大睡在最外边儿,叽咕就滚到地下,睡在最靠墙,中间夹着们家小三儿……”
邵钧拍拍这人肩膀:“你媳妇没生命危险。她人儿很不容易,家里又没什亲人,自己在废墟里刨两天,直呼救,最后终于让救援队人发现到她。”
“她腰砸坏,以后可能都站不起来。”
顺子眼泪哗得流出来,流脸,嘴唇哆嗦着,喃喃地:“是没照顾好她,是对不起她,对不起家人……”
罗强把搂住人,厚实手掌用力捏捏。
罗强说:“坚强点儿成不?老爷们儿,别让你家里娘们儿把你都给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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