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护士都以为老娘皮是范小离亲妈。老娘皮也不否认,她以微笑置之,随后抬脸看见。
在开口前,老娘皮先接个电话,听她们谈话口气像是房产中介。老娘皮这人何止不擅于坐地起价,简直直白到骨子里,她说自己急着用钱,希望对方能尽快找到买家。
挂电话以后,老娘皮也不看,她绞干热毛巾,给范小离擦擦胳膊。
“见你头回就觉得,你这丫头骨骼生得好,天生就是跳舞好材料,可你偏偏也懒,这点你骆冰哥比你强……”老娘皮将那条细白胳膊搁回床上,抬眼看眼,“其实你骆冰哥小时候也跟你样,以为自己花花肠子比谁都多,所以就想个法子治他,罚他光着膀子在大雪地上掰腿,他冻惨,直哭,直骂,到后来眼泪全都冻在脸上,张小脸跟像镶上宝石似,碰就揪心疼——你问问他,是不是这样?”
“老师……”喊老娘皮声,便已哽得说不出话。
里泡好几天浮尸。待她被送进上海三甲医院,医生进行会诊与急救,好容易才从生死线上将她救回来。可因为送医太迟,宫外孕大出血引起缺血缺氧性脑病,人虽活但却没醒,能不能醒谁也打不包票,即便醒过来也有极大可能从此伴随智力障碍。
听得非常难受,趁她们口干舌燥时候插嘴问:“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你是问范家人吗?好像是为方便家里人照顾,小离被上海医院安排搭飞机送回北京,现在就在淮仁医院里。小离她爸妈倒也想得穿,逼人老师拿十万块钱当医药费,自己去新马泰旅游散心啦!”
来不及进屋歇歇,急急忙忙赶去淮仁医院,向住院部护士问范小离病房,就步不停地把自己送进去。
病房里人头攒动,而眼就看见老娘皮坐在病床前。她穿着件真丝刺绣民族风长裙,散着头发,坐在那里动不动。她背脊挺得笔直,神态、气质与她戴在腕上青白玉十分吻合。
“后来问过她要不要上医院,只怪直都是这样急脾气,这丫头被唬怕,非咬着牙就跟说没事儿,不疼……”视线重新垂落于范小离那张眼眸紧阖脸,老娘皮俯下身,轻轻伸手撩撩她额发,“
记忆里老娘皮很少散开头发,除跳《醉死当涂》时候。跳那支舞时老娘皮无疑是她最美时候,她脸像古画上才有美人,她头发又长又黑又密,随着她折腰、翻转动作时常委在地上——她如此投入又如此严肃,好像她正以生命进行场宣誓,好像她跳不是《醉死当涂》,她跳是善,是美,是自由,是永恒。
但此刻这张脸形容有些憔悴,头发也稀薄不少,左半边头皮露出大片鲜嫩粉色。
觉得她仍然漂亮。
个年轻护士来换点滴瓶,跟老娘皮聊两句与天气相关闲话,双秀气眼睛始终在老娘皮脸上游走。想她肯定不是头回见到这位年纪与自己长辈相近女人,但明显还是露出被惊艳到表情。
“您女儿跟您长得真像。”小护士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妥,又慌慌张张补上句,“主任说恢复得挺乐观,您放心,很快就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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