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上不少人,从街坊邻居到起看大门六叔,老袁直是个好面子人,黄泉路上不能让他冷清。还请来老袁单位老厂长来为他念悼词,因为那是他最耿耿难忘光荣岁月,坐享能到处吃喝肥差,曾个人以三斤白酒撂倒桌外厂客人,名扬厂里厂外。
老厂长自己也是半截身子入土年纪,比起曾经冷脸把老袁交给民警,这回他欣然应允,看来“逝者为大”这话很有道理,中国人待死人永远比待活人厚道。入殓当天,老厂长穿得干净体面,在众人面前颤颤巍巍掏出张纸,他说老袁生是兢兢业业生,坚持不懈生,无悔无愧生……
认为老厂长有点水平,四个字成语层出不穷,而且他极富感情,念起悼词来抑扬顿挫,咏三叹,乍听简直是要追封老袁为烈士节奏。此外,他还着重表扬。
好多人都哭。
只手插在兜里,握紧打算偷偷塞进老袁骨灰盒小炮仗。没有哭。来老袁没那伟大,二来更差得远,们只是这世间千千万万平凡父母与子女其中之,幼时他养育,他
仰脸迎接点小雨,上秒还感慨世间万物逃不过春发秋藏规律,下秒又感身子骨有点轻飘飘,还是七魂六魄离开躯壳那种。不害怕亦不后悔,反倒感到轻松,反正从来没想当演员,只是个跳舞。
兜里手机震动起来,摸出来看,十几个来自医院护士未接电话。知道大事不妙,拔腿就往医院方向赶。
若是为揍那畜牲错过送爸最后程,才真正会抱憾终身。幸好家老袁坚而挺之,在赶去医院前,直不肯咽下最后口气。这时老袁喉管已经被切开,医生们在尽最后努力施救,同时也惊叹于老袁顽强,他脸已经涨成可怕猪肝色,喘气时候你会听见咕嘟咕嘟沸水冒泡声音。
医生跟说,老袁弥留前曾经回光返照,居然能说能动,还差点从床上坐起来。他跟人讨酒喝,讨肉吃,酒得是那种二两五瓶白酒小炮仗,肉得是皮肥肉瘦、桂花与蒜泥缺不可大肘子,他还跟人讨儿子,他让人赶紧把叫到他跟前来,他说要儿子背着回家。
老袁清醒时候耳朵就不好使,所以跟他说话基本靠吼。走上前,紧握住老袁手,扯着嗓子大喊:“在这儿,你也在这儿,咱爷俩都在这儿,这儿不就是家吗!”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估计还是有点可笑。
按理说这个时候老袁应该什也听不见,但奇怪是他又好像听见——老袁也个字没说(他早说不出来),那枯柴似手反过来紧抓下,抓得骨头咔咔作响,然后他就阖上眼睛。
老袁走,带走他余留人间最后丝眷恋——对眷恋。
接下来就是给老袁办后事。这个问题在他还清醒时候,曾跟他讨论过。中国人传统从来都是入土为安,可老袁坚持要海葬,他说海葬好,海葬环保,海葬不花钱z.府还贴你钱,他说他活着时候拖累太多,争取死后就不给添麻烦。
是否让老袁魂归大海,这个主意没拿定。但火葬场就离们家不远,让他在哪儿火化似乎不是什难决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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