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早晚空气里还带着丝潮湿寒意,重岩身上穿还是他姥爷以前穿过件旧棉衣。时间久,棉衣已经不怎暖和,压着肩膀,有点儿沉。重岩把手拢在口袋里,站在路口发会儿呆,转过身绕开学校方向。
重岩拎着自己旧书包漫无目在临海市大街小巷里乱窜。临海是小城市,城市建设各方面都没办法跟大城市相比,尤其西区这块,多半都是老棉纺厂生活区,都是二三十年老房子,风雨侵蚀,外墙都已经斑驳。街道也窄,稀稀疏疏几株老槐树,人行道两边垃圾箱总是歪,垃圾扔乱七八糟,臭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重岩曾经在这里生活十七年,然而相隔十多年后再回来却丝毫没有亲切感觉,满心只觉得沧桑。他生在这里
转天起床,张月桂已经起来,正在厨房里做早饭。重岩觉得挺稀奇,洗漱时候模糊想起上辈子他去京城之前好像也有那几天时间老太太对他特别耐心,大概张月桂自己也想明白,她被送到疗养院之后重岩就要被人带走。
重岩心里却对她这种举动颇有些不以为然。冷,bao力十好几年,自己性子已经被养这乖戾,想改都难。对他好这几天又能改变些什呢?是想求个心安吗?重岩冲着镜子做个冷笑表情。他脸在那张裂条缝隙镜子里也冲着他冷笑。重岩侧头,镜子里人也侧头,眼神阴郁而安静。
重岩知道自己长相随李承运。这点还是他到京城之后才发现。李家这辈共三个儿子,没有人比重岩更像李承运,相貌、身材、甚至很多生活习惯都像。这点尤其让那母子三人恨得牙痒痒。细想起来也挺讽刺,就因为他长成这个样子,张月桂不待见他,李家人更不待见他,两边都讨不好。
与他三十来岁时候相比,现在这张脸还生嫩得很。眉梢眼角还带着几分独属于少年人张扬,不像十几年后,所有尖锐棱角都已经磨平,与曾经激昂热血起沉寂下来,变成汪死水,波澜不兴。
重岩伸手在镜子上抹把,手上沾着水,镜子里那张脸顿时变得模糊。他其实不喜欢照镜子,也很少会照镜子。
这张脸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可惜没人爱。
重岩沉着脸从卫生间出来,张月桂已经煮粥,正端着热好馒头从厨房里出来。老杨家早饭素来吃简单,头天剩米饭加点儿水煮煮,热两个馒头,就着张月桂自己腌咸菜就是顿饭。有时候重岩起晚,冷馒头掰开夹点儿咸菜就那出门。张老太太带孩子带粗糙,重岩就像放养小动物样自己磕磕绊绊长大。他继承李承运大高个,才十七岁就已经超过米八,偏偏又有点儿营养不良,干瘦像杆空心竹子。
张月桂絮絮叨叨地嘱咐他多吃点儿,重岩也不吭声。
人心理有时就是这奇怪,如果张月桂直拿同样态度对待他,重岩心里可能还好受些,突然间对他周到起来,他心里反而生出怨气。他甚至想拉着老太太胳膊好好问问她:你明明可以对好些,为什偏偏不呢?!
重岩没有理会张老太太殷切眼神,放下碗筷就拎着书包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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