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紫禁城。
“……大帅……臂上伤可还疼?”
福康安回过神来,微摇头——南征北战多年受伤不计其数,那箭射来虽然凶险,血流如注,但好在未伤及脏腑:“过大半个月,早就无碍。”
和琳轻声叹:“们轻装追击廓尔喀,随军伤药减再减,因而为大帅拔箭疗伤之时并未上麻药,大帅可还以得?”
福康安自然记得,那廓尔喀人精于骑射,箭头也设计成六芒星形,旦中箭,血肉勾连,其通甚过凡箭十倍,军医彼时手都吓地直哆嗦,生怕没有麻药他便熬不过去。为定军心,他虽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却依然无所谓地笑言:“福某虽不敢自比武圣公刮骨疗伤,这点皮肉之痛却还不放在眼里,动手就是。”于是和琳扶住他肩膀,由军医挖腐取箭——“那又如何?”
座相传乃唐朝文臣公主入藏带来释加摩尼十二岁等身相经过开光真有那佛法无边,这个时候,在这雪域高原之颠,他对着佛像,却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跪下去。
旁供奉清扫喇嘛却仿佛不知这个英武男人就是近来在拉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福大帅,依旧浑浑噩噩地自干自活,长眉掩处,那双目中竟有种大彻大悟般洞达涵义。
福康安行毕礼从蒲团上起身,却不愿就走,反转到殿后,徐徐回望蓝天白云下琉璃金瓦敷朱墙垣,那片圣洁而威严静谧,仿佛嗅上口此处空气,人都会就此立地成佛。
无怪乎这片纯净土地上那多人会相信佛,相信来世前生,相信因果循环。
他转进偏殿,在这难得闲暇中细看墙上唐卡,从当年松赞干布白羊驮土始建大昭寺到历代活佛法相——
“那箭拔出之时,大帅喊两个字,可还记得?”
福康安不解地望向他,那时他疼地几乎要背过气去不过强撑而已,哪还有气力去说话?
“在场诸人惟有末将离大帅近在耳侧。”和琳苦笑,“你喊……‘致斋’二字。”
福康安微微地挑起眉,敛容看他——却并不慌乱。
“大帅……末将出京赴藏之前,家兄曾密语交代——‘福康安勇冠于世,是役想胜不难,惟恐其争胜好强之心尤盛,穷追难舍反为不美,为大局计,宜劝其效熙朝故事尽快撤兵还藏稳定后方。’……那时还笑家兄杞人忧天枉加猜度,却不料——”他顿顿,抬眼与他四目相对,“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明白你心意人。”他看着福康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面容第次出现难言松动,那眼中似有火苗隐窜,却
“大帅。”
他直起身子,转过身去,却见和琳穿着官袍顶戴齐整地躬身立在身后。“呵……”他轻声笑:“难为你找到这来。你才刚做驻藏大臣,相必多事要忙。”
“大帅。京城有旨来,即刻就要到。”
恩恩。福康安点头敷衍着,却还在漫步细看,忽而停住脚步。和琳却没发现他异样,此刻正低着头,也是心思泉涌。他跟福康安快有十年,这些年岁里,他与他相处时间甚至比他回京与大哥相聚时间要长多。
曾几何时,他发现他常常无意识地对着他侧影发怔,常常在庆功宴酒之后孤独地在帐外呆立,那目光空空荡荡,仿佛已经飘向千里之外——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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