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乾隆却没笑,他端坐在龙椅之上,忽然挺直略带佝偻背,灰蒙双眼更显苍暗,和珅也没笑,他放下酒杯,锐利目光直直射向对桌永琰!
嘉亲王却仿佛懵懂未觉得自顾自与福晋沁兰说话,偶尔笑着抱起世子绵宁,拿桌上桂花糖膏喂他,竟是派事不关己天伦之乐。
但和珅知道,这个如今刚过而立,年富力强王爷,从没真放弃过皇位。
尧天舜日——那分明是暗指乾隆在位已近六十年,若真要做个千古难有圣明天子就该仿效尧禅位于舜之美谈,交出皇位!这钱沣纵使再胆大妄为,背后没人撑腰他怎敢?!
“钱沣。”乾隆终于发话,挥手,止满殿舞乐,“你这是何意,谁让你来上这四个字?”
水地下舆,却不理他,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小贵子伤也是早已好,忙赶上前扶着他拾级登高,御台落座,出声,竟是久违中气十足:“朕偶感风寒,躲个多月懒,诸位着实辛苦。传朕旨意,今日与会之人,人人赏金百两,朝冠顶!这承德行宫失火,是朕德行有亏上天示警——”
诸臣听到此处,刚直起背重又吓地伏于地上:“皇上圣德,三皇五帝以来少有能及者,何来德行有亏!”
众人还在争先恐后地表忠心,乾隆却摆手:“永璘向孝顺,替朕去盛京到祖宗灵前替朕好好忏悔祈福如何?这承德行宫也有年头,依朕看此次也该再重新修葺番,才衬上帝国身份……”
句话仿佛夹杂其中无足轻重地飘出,落下却惊地每个人瞠目结舌——这个当口,被调离御前,前往盛京,这意味着什?
气氛下子凝重起来,永璘煞白张脸,跪在原处,几乎有些失魂落魄,连叩头谢恩都不记得,席上端坐永琰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看着,直到执起案上酒杯,仰头喝个干净。
“没有旁人,正是奴才自己!”钱沣依旧跪着,语气却硬几分,“皇上这些年来六下江南,广修园林,穷奢极侈,似乎忘当年登基之时誓言?!”
所有人都在瞬间噤若寒蝉,此刻,大家也都听出来钱沣要说是乾隆登基之时在康熙灵前发誓“若天假以年,必不敢超圣祖在位之六十年,必禅位于子”事,这些年来这想法人人都要在心里
福康安与和珅同列首席,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他,和珅面上依然是那副婉转却看不清真心笑,眉头却已深深锁起。
场上暗涛汹涌气氛,直到左都御史钱沣出列,才微微打破。
但此刻这位铁面御史出场,却未必会使事情好转。福康安虽长年不在京师,却久闻钱沣之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刺头,只要占理,哪怕是与皇帝对峙也在所不惜。
“钱沣哪。”乾隆竭力表现地如往常般大度,甚至还冲他笑笑,“你不会又想惹朕不痛快吧?”
钱沣提袍跪,磕个头:“奴才不敢,奴才是给皇上献字!”说罢双手奉上道卷轴,小贵子上前接展开,但见墨汁淋漓四个斗大大字——尧天舜日,笔势如虹,派大家风范。这四字出来,原本有些凝滞气氛顿时又热络起来——看来这钱御史毕竟也是老,至少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四字虽平常却着实是对乾隆最大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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