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又
“从那天起,娘便直在等他回来。家里朝西窗要始终开着,最好眼就能瞧见外头,到后来她要将屋中摆设也全朝西放,勤擦拭着,说他想念家里时能望见,回来时也知道们在等他,走得也会快些。”
照月声音渐渐低:“再然后,娘就病,精神不好,每日倚在床头,只盯着西窗外。年纪大,她变卖首饰也要给请师父,教学剑,因为程居闲孩子怎能不懂剑术呢?”
“有时候她会来看练剑,听到她偷偷叹气,说怎生不是个男儿呢,女儿只有这双眼睛像爹。后来娘病越来越重,程居闲还是没有消息,她怕自己等不到,便去求师父想想办法,托人带封信过去,好歹让他赶回来见娘最后面。信送出去,可日子也没什两样,擦着摆设、练剑,娘瞧着西面。”
照月忽然停下,似乎有些说不下去。江离安静地看着她,不出声打搅,却能看出他听得认真,半点敷衍也没有。照月冲他露出个勉强笑,这才又道:“记得那天是刚入春,娘突然叫到床边,让抱着她。”
“那是第次,也是唯次抱她。原来娘是这个感觉啊,香、软,但是不暖和。她手冰冰凉地摸眼睛,说你怎还不回来,雁都要归,你怎还不回来呢?”
回去?”
“没找到父亲尸体,但想来也是活不。”江离淡淡道。
照月愣,慌忙道:“对不起,没想到……”
江离道:“没事。”
沉默如石子投下,涟漪扩散开来。照月抿口茶水,暗自挣扎许久,才闷声闷气地开口:“你知不知道,旁人听名字都惊奇,只你个,什反应都没有。”
“坐在床上抱着娘,陪她望着西边窗,然后月亮落,天慢慢亮,风吹夜,把窗台没化雪吹地,把娘也吹浑身冰凉,抱得再紧也暖不热啦。”
江离忍不住想开口,却被阻止。
“你先听说完嘛。”照月回想着,“那时候心慌要命,娘走,该怎办?说来程居闲是爹,可连他究竟是圆是扁、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天下那大,哪里还有家?想着想着,就没忍住哭起来,还不敢在娘床边哭,就坐在门槛上。到后来脑子里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哭什,直到师父过来,给擦干泪,帮给娘下葬。”
夕阳敛去最后丝霞光,天地倏然暗。江离起身点上灯,照月拿起杯盏咕咚咕咚大口干,豪气干云仿佛喝不是茶水,而是烈酒。
“痛快!”她抹嘴,衣袖悄悄蹭去眼角泪痕。
“你名字?”
“其实也不算是。”照月道,“程居闲佩剑,你瞧见吗?”
这提醒,江离确实想起来,新秀比试时程居闲腰侧悬柄长剑,看模样也是把名兵利器。
“他佩剑叫作照月,是取寒光照月意思。”
江离微微愣,照月便笑笑,也不知是在嘲讽谁,她继续道:“程大侠名满天下,江湖中谁不知道他为朋友临死托付,在西域呆十五年。今年十六,那时候刚出生,他收到人家消息就匆匆走,连名字都来不及取。娘日日夜夜惦记他,就叫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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