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累。
魏长筠知道赫连御罪大恶极,知道这个人必定不得好死,然而魏长筠这些年殚精竭虑为其守住葬魂宫基业,就是希望这天来得能再迟些,至少让自己能死在赫连御前面。
到如今,他终于能得偿所愿。
“宫主,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自知不能劝你,只求、求你应件事……”
赫连御抬起头,他左手被魏长筠握着路下滑,停留在对方丹田上。
等萧艳骨走,魏长筠才哑声道:“他……他不是慕先生。”
赫连御左手五指在这句话间嵌入掌心。
他抬手撑起魏长筠身体,让对方说话能顺畅些,低头垂目:“那……他,是谁?”
“……并不知道,但是……”魏长筠扯扯嘴角,声音嘶哑,“宫主,他既然不是那个人,就、就不会对您手下……留情,您……也不能再把他当成慕先生,否则……”
赫连御避而不答,手指搭上魏长筠脖颈脉搏,默然片刻,道:“这次,救不你。”
而只看眼,萧艳骨就放下心。
魏长筠活不。
他那把宽大重剑只剩下半截,身上原有刀口再度崩裂,这次皮肉翻卷开来,几可见骨,更要命是胸前道狭窄剑口贯穿背后,萧艳骨眼就看见伤口中几根木刺,猜测他恐怕曾被人剑钉在树干上。
萧艳骨想不到魏长筠是如何拖着这样副残躯来到这里,但她能看见魏长筠脸色迅速灰败下去,伤口血已经不再流得厉害,这不能说是情况好转,而恰恰证明他已经快要油尽灯枯。
魏长筠跪在地上呕出大口血,整个人筋骨都好像被寸寸打断,精神全部抽空,只剩下口气在吊命,然而他看到赫连御时候,就像堆烧干柴迸发出最后火星,嘴角费力地扯出个笑来。
魏长筠凝视着他眼睛:“趁还有口气……宫主,挖丹田吧,同、同是《千劫功》真气,应该能让您打、打破……封禁。”
“……正因如此,才、才要来见你最后面。”魏长筠抓住他仅剩左手,浑身都在发颤,“宫、宫主……用秘法伤他气海,现在问禅山白道都在追杀他,可……怕他还能逃过此劫,到时候……您就只能等死。”
赫连御微微笑:“他想要命,还没有这容易,……想要人,也不可能得不到。”
魏长筠望着那双平静眼底暗涌,赫连御此时是前所未有淡然,可他知道这个人终于疯。
他从十六岁开始跟随赫连御,从此抛却所有善恶是非,心意跟着这个疯子在腥风血雨里来去,到现在他终于穷途末路,赫连御却还执意要条道走到黑。
魏长筠欠他条命,还辈子。
“宫、宫主……”
赫连御睁开眼,看着心腹下属这般模样,脸上半点动容也无,只是问道:“他怎样?”
“他……”魏长筠手指在泥里抠动下,勉强撑起身体,定定地看着赫连御,却没有急着开口。
萧艳骨向来知机识趣,见状便起身道:“属下去外面望风,等待接应人到来。”
她脱下那身黑白相间道袍,露出里面束袖黑衣,个矮身钻入丛林,就像滴墨融进黑夜,再也看不到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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