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江暮雪道:“秦姑娘,这是顾统领女儿,欺芳。”
秦姑娘本是坐得像尊石雕,闻言猛地抬起头看来,骇顾欺芳跳,险些以为自己头上长角。
这厢柳眠莺看罢信,长长叹口气,那双向来难窥真心眼睛骤然间红。
顾欺芳蓦地有些慌,结结巴巴地问道:“柳、柳姨,娘在信上说什不好事吗?”
柳眠莺定定地看她眼,从书桌上抽出叠厚厚
顾欺芳仓促接下包袱,觉得自己这不像是要去送信,反倒如同被扫地出门,于是莫名忐忑:“娘,你这是要把扔吗?”
娘笑笑:“想这多做什?再过两月就是你十八岁生辰,去给你爹赎身,叫他滚回来陪陪女儿。”
顾欺芳便安心。
她把那无端生出忧怖都压下,背起行囊离开燕川,却不知道在自己走后第二天,顾府仆从尽去,当家夫人把火烧家宅,单刀匹马冲向天京。
顾欺芳这路走得急,她生平头回离家,来不及多看几眼世道,只想着快些回去,然而从南地到北疆路途遥远,饶是她半点不耽搁,也得月余才到飞雪城。
好,送信人回来,满脸泪痕,遍体血迹,跪在她面前时抽噎得句话说不出,只掏出件血衣,上头是暗红熟悉字迹:“曾许诺不悔,纵轻生死无改。”
那是她手制第件衣服,在三年前顾铮离家时为他匆匆披上,针脚粗陋得惨不忍睹,若非衣料上好,怕是早就破烂不堪。
——“这件衣服最合你身量,你回家时要穿上它,好叫看看你是胖还是消瘦,在外头过得好不好。”
自然是不好。
三年里顾铮回来六次,每回腰带便要多系半寸,女人没那多细软绵密心思,却对夫女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只是个字也不能说。
她抵达那日,正是大雪纷飞。
暗羽之主柳眠莺是个风韵姿容漂亮女人,比顾欺芳她娘模样好看不知多少,奈何她爹娘相识于微末患难中,早早定终身,把如花似玉都当成草木,亏得是柳眠莺性子大气又重大局,跟她娘关系也好,否则每年上门就不只是人情往来,还得加上踢场子。
顾欺芳这路把自己折腾成灰扑扑猴子,见到柳眠莺就赶紧交信,眼巴巴地等她个回应,便准备打道回府。
那封信很薄,柳眠莺却看很久,顾欺芳百无聊赖之下四处打量,看到屋里还坐两个少女。
是柳眠莺弟子江暮雪,每年随师来燕川相会,跟顾欺芳算是半个发小;另个则是个年岁稍小姑娘,身上披麻戴孝,面容也被白布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对柳叶眉和双死气沉沉眸子。
如今她也没机会再说。
顾铮牵涉秦公案,以“逆贼同党”处凌迟之刑,身血肉剐干净,铮铮铁骨不知葬于何处,只留下远在燕川妻女和先前迁出心腹旧部。
那天顾欺芳回来时,看见娘倚门等着,脸白得像纸。
她抓着那只半死不活兔子,个箭步冲到娘面前,端详着那张没有血色脸:“娘,你病吗?”
“要出趟远门。”娘对她如是说道,将个包袱连同份书信劈头扔给顾欺芳,“记得先前来咱们家柳姨吗?有些话想告诉她,你去飞雪城送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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