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领头倒也心善,虽然让护卫持刀弓随行,以震慑那些亡命徒,但也着人分发些粮饼给路边乞讨老弱。他们这样且走且停,冷不丁看到前头面土墙下,有个插草标妇人抱着婴儿跪在地上,显然是卖身为奴混口饭意思。
妇人头脸很脏,身体也干瘦,难得是眼睛明亮,细看五官也不丑,她抱着婴儿哭得眼眶已充血,见商队停在面前,赶紧磕头泣道:“老爷行行好吧!夫君死,爹娘也没,就剩下这个孩子,个妇人实在养不活……求老爷买们母子,不要银钱,赏口饭吃就好,会洗衣做饭鞣皮子,他是个男孩,长大后给老爷做牛做马也是好呀!”
领头看看她手上粗茧,再伸手摸摸这婴儿,虽然没多少肉,四肢倒是健全,眉心还有颗讨喜红痣。他思及商队里也有两名女眷,便动恻隐之心,道:“行吧,那你跟们走。”
妇人连磕三个响头才抱着孩子站起身,在其他人羡慕目光中加入商队,有好心伙计在板车上收拾出角,好叫她和孩子坐在上面吃些东西。
领头走南闯北多年,深知这灾荒之地最容易遇到亡命徒,下令不在城中停留,后晌便出城门,在土路上又行个把时辰,叫队伍改道,藏在处山隘下休整过夜。
老人家常言道:“饱三年,饿三年,半饥半寒又三年。”
朝阙城已经大旱快三年。
这是西绝、中天两境接壤之地,太平时左右逢源,战乱时便两头难做,故而现任城主便把自个儿当成棵土生土长墙头草,迎着战报风向掉头献好。
可惜墙头草此番押错宝,统治中天二百年姬氏皇族内乱,大军失统帅,西绝兵马破城而入,杀向遥远王都,烧杀劫掠后只剩下满城凄惶。
青壮年九死生,妇孺老弱尸横于市,城主摘玉冠献给西绝大军统帅,这才免朝阙城被赶尽杀绝。
妇人看得迷糊,忍不住轻声问道:“这是做什呀?”
领头娘子递给她半块馕和小壶水,道:“们货物虽不珍贵,车马却重要,今日从城里路过怕是要被人盯上,小心些总是好。”
妇人不知想起什,眼里又是泪:“说得对啊……朝阙城先遭战乱又遇大旱,人都被饿成畜牲,好多残废人和孩子都被他们……”
她说到后面泣不成声,周围人们对视眼,明白她未尽之意——饥荒遍野时,人失理智,跟野兽并无两样,倘若有落单
这座边城从此被划入西绝疆域,百姓们在惊恐和茫然中苟延残喘。此番人祸尚未过去,天灾也来凑个热闹,从那以后,朝阙城子民再也没见过滴雨水。
河溪断流,土地龟裂,水田干涸,草木枯死。
百姓们凿井挖渠想找到生路,可是日复日下来,水源越来越少,死人越来越多,终于令人绝望。
还能走背井离乡,不能走只能等死,城池空置大半,剩下些病弱老残苟且偷生,不少人开始跟过路行商卖身拟契,更有甚者咬牙投军,不管将来是否战死沙场,在眼下总是活路。
今日有支商队路过,规模不大,只有三十个人、四辆板车并八匹马,大部分都是些东来木材香料,卖到北方可小赚笔,对这座荒城却还不如锅馒头价值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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