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母亲病逝,他行军多年伤病也随悲痛并爆发,曾经纵马提戟将军如今只能在院墙里对着天空发呆。
与他不和文臣趁机上奏,君主顺水推舟夺他大权,另立心腹为将帅,赠他财宝佳人安养残躯。
他面对传旨中官沉默良久,接下旨意交出帅印,却跪辞赏赐。
那年他方过而立,已经是两鬓霜白如半百老
男孩父亲是沙场老将,统领姬朝左军,战无不胜,声名远扬,他也随父从军,箭破旌旗,长戟饮血,年纪轻轻就做先锋。
等到少年长成青年,父亲早已马革裹尸,彼时宗室内乱,他奉命率军保护少帝回宫登基,离王城只剩不到百里之遥。
然而兵疲马乏,若前进恐吃败仗,若后退怕误大事,更有残兵俘虏被拘营中,无论进退都是累赘。
战耗连年,成败举,君令催急,将莫不从。
权臣进言,君主赐剑,年轻将军下令让伤兵和俘虏兵全部留下,做九死生设伏陷阱,而他亲领奇兵连夜奔袭王城,终于在那日逢魔时刻破开逆臣防卫,听少帝声令下,大军席卷而入。
娑婆天。(注)
人有七情六欲,心生五蕴三毒,妄念起便入歧途,执迷不悟堕入魔障,便成孕养心魔根源。
心魔应运而生,无色相无真身,以人心罪欲为本源,虽为天地正道不容,却因妄念不绝而不死不灭。然则万物有得必有失,心魔修他化自在道法,法正自愿心之道,不尊自然,不循天道,只能化转外界见闻经历为自身灵台天地,虽有造化之能,终也圈禁在这方心牢。(注2)
这是只被琴遗音主宰天地,此间无净秽之土也无清浊之水,只有生长在无界荒野上千万棵玄冥木。这种树木年长寸,十年抽枝,百年开度,自花瓣间绽出人面,俱是心有魔障众生色相。
勘破魔障者离枝化无重归大道,执迷不悟者常开不谢必入歧途。
他在腥风血雨中勒马伫立,背后是堆砌袍泽尸山血海,面前是欣喜若狂姬氏少帝。
后来,少帝如愿登基,功过奖惩朝落定,他成金殿之上最年轻重臣。
可他记得那道山谷,记得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士兵因为受伤不能前行,被以设伏为名留在那里葬于黄土。无数乌鸦遮天而来,落在这片死寂土地上,啄食或鲜活或腐烂血肉,它们叫声像极垂死之人呜咽。
都说为帝者无心,为将者无情,而他始终不能看开。
没过几年,朝堂权力分立,各派明流暗涌,他虽有战功却无家世根基相助,又生得孤直性情,不受姻亲之盟,不肯趋炎附势,成金殿上再鲜明不过靶子。
琴遗音轻笑声。
那瞬,暮残声听到万人齐呼,千种声色叠加在处,震得他心神剧颤,恍惚间已魂飞别处。
万象生灵出于六合之内,立命五行之中,不管妖魔鬼怪还是人畜草木都有其来历去处,故对于修行者而言,身血肉不过是此间寄魂之所,唯有剖开皮骨色相,才识本来面目。
琴遗音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狐妖前生——
三百多年前,中天境主宰还不是如今御天皇朝,曾经统治它千载姬氏王族在岁月消磨之下由盛而衰,各方势力风起云涌,最终在先皇驾崩后开始连年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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