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为何？扪心自问。
暮残声终于惊醒，他从木舟上坐起，额头背后俱是冷汗。
“卿音……”他迫切地想要跟
这不是暮残声第
次看到它，却是头回如此接近，以至于能够看清蜗壳上每丝旋纹走向，还有……那个背负蜗壳
人影。
同世界化身蜗壳相比，这个人影比蝼蚁蜉蝣更渺小，祂站在暮残声面前，手虚托着足以遮天蔽日蜗壳，手缓缓伸
过来。
无论当年在问道台，亦或者是现在，暮残声始终都在仰望祂，可这回他总算看清神明真容，不觉无上欣荣或惊异万分，只有种近乎绝望沉重感。
俯瞰众生道衍神君，竟然与他化自在心魔有着几近相同容颜，
不似琴遗音那双黑白逆反魔瞳，神明双眼明澈无瑕，世间光暗都被他收入眸中，乍看包罗万象，又仿佛空无物。
此行。
暮残声本有些百无聊赖，却在沈檀拨弦之后蓦地瞪大眼睛。
他对音律算不上精通，架不住跟琴遗音纠缠日久，沈檀所奏之曲虽与琴遗音《容夭》有所差别，相通之处却是更多，尤其是同样包含情感三重变奏，绝非简单相似可以概括。
暮残声依稀记得琴遗音说过，《容夭》本是首无名古曲，流传到后世中天境才被文人骚客们以桃牌词拟名，而他在路上看到沈檀调弦试奏，不时在刻有曲谱木片上做修改，基本可以断定此人就是《容夭》原作者。
七弦起，声笑歇，偌大山谷从未有过如此寂静时候，别说是天生五感俱全人，就连些灵性非凡鸟兽都大胆聚来，屏息静听天籁，而沈檀独坐于树繁花下抚琴弄弦，直到容色殊绝女子越众而出，当着所有人面卸下法袍外衣，告罪父老亲族，愿与沈檀百年结好。
神明手最终停在他面前，祂轻声道：“止步于此吧。”
“……君为何？”
暮残声已经不知道这是否为幻象，他只是在这刻对先前那个荒谬猜想感到前所未有恐惧，答案分明近在咫尺，他却不敢触碰，甚至无法呼吸。
“众生相者，由心自证，若有所见，皆是所想。”祂声音越来越轻，“问道天地，不若扪心自问。”
话音落，蜗壳倾覆，暮残声只觉得被万顷云天狠狠砸下，三魂七魄几乎都要溃散，唯有那最后句话如烙印般刻在心头——
众人终于从曲声中回神，闻言便是惊怒交加，场面时变得混乱，而暮残声目光只死死落在辛芷脸上——眼前这个女子，正是后来被封于昙谷镇魔井下那具古尸，亦是琴遗音与明光口中优昙魔尊。
仗着幻境之利，暮残声终于得以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却是越看越觉得迷惑失望，辛芷性情看似温柔实则刚毅得有些顽固，旦做下决定便不会再动摇，可她确是个人族，看不出半点不同寻常。
最终，辛芷还是坐上沈檀马车，跟他起拜别浮梦谷，往东沧去。
暮残声本欲跟上，耳边蓦地响起道惊雷之音，仿佛有天罚震怒，沛然之力化成摧枯拉朽狂风卷向眼前切，他只觉得身上沉，如被万丈大山压顶，双膝顿时跪下去，背脊几乎要被生生压碎！
他拼尽全力抬起头，却发现凌驾在自己上方不是山，而是只比十万穹山更高大蜗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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