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迟算是见识个活生生宫斗教学。他虽然聪颖,但到底不如这些人想得多,也不如他们心冷——
看似片花团锦簇之下,内里是腐朽枯败木头、是凿不出丁点痕迹坚冰。
殷璇手十分修长,骨节窄瘦,手背上能看出青色血管,比寻常女人要大上些,但依旧精致好看。此刻将晏迟手缓缓地包裹起来,收紧握住。
晏迟注视着她,低下身伏在对方膝边,半靠在她腿上,轻声道:“还好吗?”
那只已经恢复温度手触上他脸颊,随后,对方身边戾气慢慢消散,显露出强撑之下疲倦。她气息像是团燃烧过余烬,沉沉地包围过来。
怕得不是落得如此下场,而是若不能陪伴,便是不守诺言,辜负她期许信任。
“别怕。”烛火之中,殷璇黑色双眸透出片莹润光泽,似是深潭坚冰,骤然化开。“不会发生。”
她将晏迟带到身前,握着他手问道:“孟知玉将你举荐给周剑星,才与孤相遇。而后年宴之上,受徐泽设计,初陷险境。算起来,你与他们两个都算熟,你觉得,这件事是怎回事?”
晏迟思考半晌,望向榻边,低声道:“陛下真想要个公事公办吗?”
他这句话问得过于尖锐,殷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摩·挲着他指尖,少顷,缓缓道:“这世上没有什绝对公平东西,方付出,方就要受损。”
设尚且如故,而人心,却不是直如故。
安太医已然告退,晏迟撩开垂帘,室内只有殷璇跟徐泽两个人,躺在榻上徐泽人事不省,陷在被褥之中,连呼吸都薄弱。
灯影颤颤,墙壁上光影交织。
殷璇坐在榻边椅子上,撑着下颔看向床边,半晌才收回目光,转到晏迟身上。
她现在样子看上去实在很吓人,是刀山火海里杀过人凶悍之气,难以自制地随情绪满溢出来,在这片凛冽逼人中,却渗透出股沉浓倦意。
“有点儿累。”殷璇低低地笑声,声音发哑
晏迟会意点头,没有再说什,而是专心地给她暖着手。
其实在他视角上看来,孟知玉既然设计得这环环相扣、如此精密复杂,那就不会行这种粗鲁而突然危险之事。他有什深仇大恨,尽可以看着徐泽慢慢地熬死,就如同他曾经与晏迟夜谈时,为周剑星准备那件“礼物”样。
这个人表面莽撞,但耐心却非常足,像是条外表软弱毒蛇,击即中。
而徐泽不同,他做事滴水不漏、绵密无缺,但本质却有些疯狂,是那种理智冷静之下狂性,这次落水,恐怕是徐泽件冒险赌注,将这个本就保不住孩子作为赌注。
孟知玉算是栽。他将对手算得太过完美,却不知人到极端冷酷之时,是什都可以利用。这种奇险之事,没有几个人会去做,只有这个看上去“温柔如水”徐公子,心狠得令人诧异。
晏迟站在椅子边,未发语,而是先伸手覆上她手背,将她最冷那只手攥在掌心里搓搓,往怀里捂下。
夜色沉至极致,烛泪徒流。
半晌,那只手动动,反握住晏迟手腕,上方传来低沉而沙哑女声。
“有没有害怕?”
她说是什,晏迟心里有数,低声道:“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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