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自己珍重,他把随身佩戴意义重大凌霄剑交到自己手里,他余愿已、无所牵挂,他让自己不必送……
祝无心伫立在雪地之中,眼角发红,他抬手覆盖住眼睛,不想再哭,过半晌,才低低地吸口气。
“……回到身边,好不好?”
————
丹心观。
“弟子昨夜梦中,见到儿时与无心。他夜半跑来安慰,要给擦眼泪……可是弟子这多年,始终无泪可流。”
“弟子残躯无用,常常夜半惊醒,阵阵咳血。独坐至天明时,发觉终南山明月很美,从前竟没有专心地看过。”
“昨日有流星……可惜没有记清是什样,冒失喝醉,教人惭愧……可叹以往没有这样机会,竟然觉得醉方休也好。”
纸张被捏得片褶皱,祝无心手中汗润透字迹。
他将这几张未烧尽信纸重新展开,再叠好,珍而重之地放进衣襟里,贴着心口地方。
人,即身心俱败,废不当用……惟愿孤身辞世,长埋于冰雪之下,净体涤魂,终年安睡……”
“无牵挂之事,千年生,回首恍若昨日。只是与无心岁长情疏,日日渐离,为弟子心中憾。原来年少之交,也易受世俗之论影响,行至陌路……”
信纸字迹清晰,看起来写得很慢。
祝无心看得也很慢。他分明是寒暑不侵道体,此刻也竟然觉得浑身发冷。
他忽然想起这切是怎变化。
闻人夜是在夜半离开,江折柳第二天醒来时两个时辰没听到他声音,就已经发觉对方应该是回魔界。
他自然平静接受,该做什就做什,吃完药之后慢腾腾地挪个躺椅出来,抱着手炉围着披风在外面晒太阳,像只慵懒猫。
丹心观位于湖心,在房间外正可以看到望无际、水平如镜湖水。只不过他眼睛蒙着长绸,现下什都看不见,连读书这简单基础乐趣都被剥夺,真只能睡觉吃药颐养天年。
余烬年晌午前来过次,细细地给他解释药膳用错味事情,不过那其中所用药材都十分温和,并无虎狼之效。而暂时失明虽说是副作用,但其后似乎可以缓解看东西模糊不清这点。
江折柳善于接受现状,没有
祝无心抬手抹下脸颊,想笑下,可是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要哭,可是在触摸到时候,发觉连眼泪都是冷。
只是不知道,是他眼泪本来就冷,还是被这里风吹冷。
祝无心站起身,低声喃喃道:“……师兄……”
是错,你别不要。
他想着这句话时,又记起江折柳离开时跟他说:“你不必送,你回去吧。”
父亲辞世后每个日夜,他都在师兄庇护之下长大,他所有成就都失去姓名,别人眼中只有江折柳个人。他听到太多太多对师兄赞美钦佩……
他自卑于此,也恼恨于此。不知道什时候开始,他望着师兄背影,不再是想着保护他,而是觉得……
祝无心低下头,喉结滚动下,单手捏着信纸,攥出细细褶皱,指骨绷得发白。
信纸簌簌声混杂在落雪声中。
开始内容是与祝文渊交谈,越到后面,就越像是江折柳遗嘱,每个字都带着如释重负叹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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