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辈子归乡梦,待到终于挣脱出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格格不入。
不再属于任何边,成缕无依游魂。
这种处境……除她之外,只有个人曾经体会过。
她直爱着夏侯澹,但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地、刻骨地理解夏侯澹。
对,夏侯澹……在这个世界,他应该叫张三。
但她依旧第时间识别出自己,不是靠这个年轻影子,而是靠这双苍老眼睛。
王翠花木然呆坐在座位上,听着左右传来聊天声。
同学八卦、老板糗事、股市动态、明星绯闻。
听说明天有雨。
周末去哪里下馆子。
王翠花艰难地张开口:「……没事,谢谢……」
啊——这女声,确是她自己嗓音。只是几十年没听过,显得有些失真。
遥远记忆慢慢回笼。
她居然回到2026年,回到当初穿进书里那瞬间。
庾晚音漫长生,投射到现实世界中,只过去微秒。悲欢离合、跌宕起伏,尽数没入这班地铁充足冷气里,连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庾晚音苍老眼眸望向虚空,轻轻叹出最后口气。
视野暗淡下去。
——然后又猛然亮起。
刺目白色灯光。
地铁车厢微微摇晃。
他真存在于此世吗?会是那黄粱梦部分吗?他在那个世界死亡之时,也会像她样回来吗?
这说来,他们曾经聊过这个话题。
某处过冬行宫里,他们在泡温泉。雪后黄昏,袅袅白雾在头顶上方缓缓洇入薄暮中。他们依偎着靠坐在池里,懒洋洋,像对冬眠动物。
夏侯澹突然打破沉默。「你是2026年穿进书里,而却是2016年。如果咱俩穿回去话,现实世界会是哪年呢?」
她当
依稀都是她年轻时——上辈子年轻时——曾经在意过话题。
王翠花偷听三站路,脑中才开始将这些破碎词语拼凑到起。到第五站时,她想起自己家在哪里,但此时已经坐过站。
王翠花蹒跚着走出地铁站,打车回家。
霓虹灯与广告牌扑面而来,又被甩落身后。姹紫嫣红,近在咫尺,却又与她无关。
说来讽刺,她在书里那个世界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此世,即使高朋满座、儿孙绕膝,也始终像个异乡来客,心中总有丝挥之不去孤独。
人生寄世,奄忽若飙尘。
王翠花接过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屏幕上显示出张似曾相识脸。
社畜标配通勤装,懒得打理黑长直,在天工作后已经快掉没淡妆。五官可以用「机灵」「秀气」等词语形容,在好好打扮日子里也会被夸声美女,但若是跟书中倾城倾国庾晚音相比,就顿显寡淡。
这是她,又不完全是她。
手中手机还亮着屏,显示出读到半小说界面,白底黑字,左上角显示着文名:《穿书之恶魔宠妃》。
王翠花猛然抬起头来,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手机摔落在地,她整个人也朝下栽去。
坐在她旁边乘客吓跳,伸手拉住她问:「你怎?」
王翠花倒回座椅靠背上,眼神发直,呆滞地摇摇头。
又有好心人替她捡起手机,问:「是不是低血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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