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年前那会儿,城里头来个罗三郎,领着几个村人,在城里给那些家境殷实人家盘火炕,个火炕收二斗米,制坯用泥土却要那些人家自备。
许家那几个兄弟,和他家几个青壮妇人,那时候每天都要出城去挖土,担回来卖,那担黄泥就能换升米。
许家青壮早出晚归,每天不挖到半夜不回来,第二天天未亮就又出去,为多挖土多运土,城外挖土城里卖土活儿,便都交给妇人去做,那兄弟几个,就担担来回地挑。
冬日雪厚,他家没有牲口,若是用人力推车,还不如挑在肩膀上,用两条腿走得快。天气苦寒,有时候担子土从城外挑到城内,从畚箕里倒出来时候,已经是被冻成大个土疙瘩。
如此过去几日,他们又听说那罗三郎在城里教人盘炕,晚上头回到家里,家人凑在起商量这个事,他们既想继续挣那卖泥钱,又想学那盘炕手艺,于是,最后就让家里最聪明许二郎去罗用那边,其他人继续挖泥卖泥。
冬去春来,待到天气稍稍暖些,乡下里家家户户就都开始忙活农事,为这年耕种做准备。
但是在离石县中,却生活着许多没有田地人家,那里面有些是商户,有些是贱籍,还有些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既没有田地,也没有正经营生。
在城南条小巷里,生活着许姓家,这户人乃是商籍,家里原本经营着牲口买卖,早些年也是个殷实人家,哪曾想场疫病,便叫他们把家底给赔个精光。
如今这家人既无买卖营生,也无田地可种,家里有老有小,每年还有赋税徭役,日子实在过得很不容易。
去岁入冬之后,看着家里那几个孩子日瘦过日,他家阿翁便道,实在是没路走,再这下去,家里这几个小孩怕是个都保不住,还不如趁早将最小那两个拉去卖,卖到殷实厚道人家,好歹也能寻条出路。
那许二郎确实也是个通透,跟着罗用起盘过两三个火炕,就已经摸透那里头关窍。
然后他便领着自家另外两个兄弟,在他们家那片贫民区给人盘炕,盘个火炕只收斗粮,遇着些家贫,还能少收些,有时候甚至白给盘炕还倒贴黄泥。
等过年关,他们又和城里些同样学盘炕青壮,去太原城,
那两个孩子父母俱是沉默,叔伯兄弟亦是无人应声。只是时间又过去二十日,他家那两个孩子依旧未卖。
若不是实在没活路,谁人会卖儿女,在更古早时候,那些卖掉妻女以换取食物人,甚至还被要求在头上绑上绿色布条,那样人,终生都要被乡邻唾弃。
现如今,他们这里虽然没有那样规定,但卖儿卖女这种事,却也是令人不齿,若遇到烈性些人家,哪怕是全家饿死,也是不肯卖掉儿女。
看着许姓人家这般硬熬,平日里和他们有些往来乡邻,也有上门劝解,那会儿还未过年关,他们就都说,你看这天气越发冷,你家粮食又不够家里这些小孩吃饱肚子,再这下去,怕就真要熬不住。
那几日,许家宅院中常常有妇人哭泣之声传出,左邻右舍听,也都是心有戚戚,住在他们这片,家境大多都不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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