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让在家给你熬些粟米粥。”少女手脚利落地将新采回来桑叶薄薄地铺在桑床之上,然后提着背篓出蚕房。
“大中午头,吃甚粟米粥,哪里就有那般娇贵……”老太太口里念叨着,步步又挪到灶房那边,却见她孙女从腰间摸出两枚鸡蛋放在灶头上,登时就问:“你这哪儿来鸡蛋?”
他们这些养蚕户家里最见不得脏污,春蚕可娇贵,只要有那点点不干净,它们就爱生病,所以般养蚕户家中都是不养鸡鹅,自然也就没鸡蛋鹅蛋可吃。
“哎呦……你这傻子啊,又去动那个钱是不是?跟你说过多少回,那个钱不能动,像咱这样人家,本来就帮不上你什,好容易自己攒几个嫁妆,今日拿出来几文钱,明日又拿出来几文钱,你这下半辈子,是不是还想过这样日子啊……”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她这都是半截身子入土人,还吃个甚鸡蛋,再看看眼前这孙女儿,正是青葱样年纪,又孝顺又勤快,就是没有生在好人家……
五月份孟门关,红色紫色桑葚挂满枝头,妇人孩童在采摘桑叶时候,往往也会采些成熟桑葚带回家中。
桑蚕们吃着桑叶,人们就吃着桑葚,这时候冬小麦还没有下来,春豆子也还未成熟,正是粮食稀少时候。
对于很多腹中饥饿没有油水人来说,桑葚其实并不算是很好食物,肚子饿时候再吃带酸味东西,那滋味,大约也只有真正挨过饿人才会知晓。
又因桑葚乃是寒凉之物,本身可以入药,体热者食之,可以滋阴祛火,身体虚寒人吃多,自然就没有什好处。
但就算是这样,人们也依旧要感谢大自然馈赠,无论是在多困难年代,每年到桑葚成熟季节,就很少再听闻有人饿死事情发生。
“这是在念叨甚呢,这条巷子静悄悄,远远就听着你在说话。”这时候院门口那里又进来两个人,个是她儿子,另个长得人高马大,倒也是熟人,正是人称王老大王当。
“王大郎今日怎来?”老太太见到王当过来,也是很高兴,
“阿婆,你莫要再吃这桑子,屋里还有杂面饼子,去拿个与你吃吧。”
十几岁少女背着满满篓桑叶回到院中,见她阿婆又坐在那里拣着桑葚吃,熟透紫红果实还不舍得吃,专拣那浅红色鲜红色吃,言是那药店若肯收干桑葚,专门就喜欢拣这品相好收。
“横竖无事,不过是坐在这里吃着玩。”院中老妇人摆手道:“你管自己进去喂蚕吧,这些春蚕也快要到吐丝时候,这当口,莫要叫它们给饿着。”
今年蚕丝还未收未卖,这家里头哪里就敢大手大脚地乱嚼乱用,她这把老骨头也活不多少时日,如今竟连摘个桑叶都不行,前两天她从外面背着篓子桑叶回来,半路上晕,还好当时是栽倒在平地上,也没受什伤,被人抬回家来,大半天才缓过来,这两日家里儿孙便不肯再叫她出去做活。
“你耶娘也在外头大半日,你等下给他们拿几个饼子出去,还有你阿兄阿弟,年轻人,莫要伤底子。”老妇人放下晒桑葚用笸箩,步步挪到蚕房外头,看着她孙女儿喂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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