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姚秀才呈上状纸,又义愤填膺地慷慨陈词,说童生张瑞阳之子张原小小年纪下手狠毒,只因家仆张彩不慎打翻茶盏,竟丧心病狂把家仆张彩腿给打断,请老县尊明鉴。
既有被告,那自然要到堂回话对质,侯之翰正要命衙役去传张原,却听王思任道:“侯兄——”起身走到侯之翰身边。
侯之翰赶紧站起来
王思任问道:“那苦主要状告谁?”
衙役道:“本县童生张瑞阳之子张原。”
王思任侧头对张原笑笑,向侯之翰道:“侯兄,先审案,为民解忧要紧,在下愿旁听。”
侯之翰笑道:“老师要听审案,那侍教生实在惶恐。”见王思任坚持要旁听,也就不再推迟审案,即刻升堂。
日见堂是侯县令处理日常公务之处,侯县令请王思任坐在大堂边,张原和那个俊俏少年立在王思任身后。
动弹。”
王思任起身道:“方才听个贼人急智故事,是得去趟。”对张原道:“随来。”
张原辞叔祖张汝霖和大兄张岱,随王思任出府,那个俊俏少年自然也是随行,侯县令派四张凉轿在西张府门前等着,王思任不乘轿,不过两、三里地,步行前去。
山阴县衙、会稽县衙还有绍兴府衙同在城,这在大明两京十三省都是少有,山阴县衙在城西,前面是县衙公署,后面是廨舍,县衙正中是节爱堂,节爱堂东侧为幕厅,西为库房,节爱堂后是日见堂,各三楹,左右两阶分别是吏、户诸房和粮、刑诸科,东为土地祠,西为牢狱,当然,衙前广场少不座圣谕亭,亭中立石碑,上刻朱元璋《圣谕六条》:“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
山阴县令侯之翰,太平府当涂县人,万历三十五年丁未科三甲进士,侯之翰年龄与王思任差不多,但见王思任,却是口称侍教生,侍教生就是门生,却原来王思任十六年前任当涂知县时,侯之翰就是那时才考取生员——
姚秀才上堂来,长揖不拜,这是生员权利,可以见县官而不跪,在姚秀才身后,老少抬个竹担架,担架上躺着人,满身泥污,扭着身子不住喊痛,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左小腿红肿淤血。
抬担架两个人,老便是张大春,那躺在担架上就是张彩。
张原眼睛眯起来,没想到张大春出代价还不小,把儿子张彩腿都给打断,要以此来诬陷他吗?
忽听身边那俊俏少年轻声问:“这人是你打?”
张原扭头看着那张俏脸,微微笑,低声道:“打没打人全靠县尊判定。”
王思任当然连称不敢当,只以平辈论交,正寒暄间,衙役递上名帖,侯县令看——治下门生姚复,县衙常客,皱眉道:“这人又有什事!”
衙役道:“姚秀才是来告状,说他表亲被人殴打至残,请县尊升堂审案。”
侯之翰道:“这都什时辰,申时,让他明日再来吧。”
讼师要把持讼状,少不得要勾结县署吏典衙役,这衙役平时也没少受姚秀才好处,说道:“县尊,那苦主断腿,在县衙门前哭嚎,已有不少百姓围观,只怕不好拖到明日。”
侯之翰叱道:“腿断先去续骨接腿,明日再来,难道明日本县就不认他断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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