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将毛笔伸在笔洗清水中下下搅动,看着清水变得黑浊,心想:“那堕民少女也不知叫什名字,容貌似乎很美,现在年龄还小,可在堕民街那样环境难免要堕落吧,娼妓、乐户、打渔、乞丐、殓尸、担粪、剃发、绞面,这是堕民们职业——”
又想:“那三个喇唬光棍已被押送见官,暂时是不会去找那个堕民少女麻烦,那少女能打,也不怕他们,嗯,等过些天去三埭街看看,若能给她些帮助就帮助下,她小小年纪有这样身手实在让人奇怪,她从哪里学来功夫?”
……
张岱、倪元璐、姚简叔等赴杭州乡试生员七月二十三日午后从南堰门码头乘船,先经由西兴运河到萧山,在萧山歇晚再赴杭州,杭州乡
远远地就望见自家竹篱门边跳出两个小厮,个是武陵、个是大石头,后面还跟出个,是小石头,武陵既欢喜又抱怨,说道:“少爷你可回来,太太都问好几遍,社学里没人,隔院定少爷都回来,说少爷和社学蒙师吵架,把蒙师都气走——少爷你去哪里?”
张原笑骂道:“张定那猴子胡说八道,要揍他。”进门洗把脸就去见母亲,说早间在社学事,去大善寺只说寻师不遇,没说碰到喇唬欺负堕民少女,免得母亲担心。
张母吕氏先前听张定颠三倒四胡说,虽不大相信,但没见到儿子,难免担忧,现在方明白原来是这回事,侯县令还免儿子三年赋徭,当然高兴,只是社学蒙师如此不堪,大善寺启东先生门槛又高,便道:“儿不用心急,你眼睛初愈,也不宜多用目力,还是让西张清客先生们读书给你听,待明年再进学吧。”
张原道:“儿子今日去大善寺没遇到启东先生,明日让西张三兄陪去,这制艺时文定得学,明年二月县试和四月府试儿子定要参加。”
儿子肯用功,做母亲还有什话说,忽然想起事,说道:“这说你姐夫明年三月初七寿宴你去不成。”
张原道:“当然是学业为重,到时再看吧,若孩儿这段时间制艺学得不错,那还是可以去,县试是二月中旬,府试是四月下旬,松江府青浦县往返约千里,有二十天时间也够。”
张母吕氏欢喜道:“好,儿有计较就好,先去用饭吧。”
午后,张原独自在安静书房里临摹颜真卿《麻姑山仙坛记》,此碑是颜真卿晚年所书,字体庄严雄秀,结构遒峻紧结,张原练此碑很有感觉,所以进步也很快,心里想着再练两个月大字后便要开始练小楷,科考只有小楷用得上,练大字是为练间架和笔力——
想到笔力,张原就想起上午在大善寺后山遇到那个会武艺堕民少女,那少女雪白皮肤和微黄头发,还有略带幽蓝眸子,表明这少女带有色目人遗传基因,先辈想必是元朝时从西域来到中原色目人,色目人人种很复杂,黄种人、白种人、黄白混血都有,这少女先辈应该是葛逻禄、回回这样白种色目人,到少女这辈也不知经历过多少代混血,大明朝立国都有两百四十多年——
小丫头兔亭窥见少爷执着笔发呆,料想少爷要结束今日练字,便捧青瓷笔洗进来,笔洗里盛着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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