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廉笑道:“不错,这是宋人欧阳修佳句,钟公公,下官这回没有记错吧。”
欧阳修这阙蝶恋花词恰又是钟太监熟知,喜道:“对得好,对得好,咱家那句‘柳絮飞来片片红’是咏欧阳修平山堂,张公子这词又是欧阳修作,咱家有个提议,这飞红令所说诗词必须要与平山堂或者欧阳修有关——”
这下子可把在座高贤都难倒,只有王思任对上欧阳修词“红粉佳人翻丽唱,惊起鸳鸯,两两飞相向”,其实是三句,钟太监看王思任是张原老师份上,马马虎虎算通过,其余对不上律大觥罚酒
钟太监招呼张原道:“张公子,坐这边,咱家见到你这样后生才俊,就大起惜才之念。”心里道:“这满座什江左诗家、文章方伯,个个饱读诗书、名头响亮,依咱家看都不如这少年张原,只张原知道‘柳絮飞来片片红’出处,连咱家自己都记不清,若非张原提醒,咱家今日妙句还要被这些外官耻笑,那岂不是天大冤枉。”
时人有句俗语叫“三个性儿,不要惹他”,哪三个性儿?就是太监性儿、闺女性儿、秀才性儿,这三种人不好惹,晚明秀才时常聚众闹事,连官府都怕,秀才第难惹,那太监性子与女子性情相近,南京工部主事谢肇淛曾言“宦官、妇女看杂戏,至角色遭难,无不恸哭失声,人多笑之”,而且太监性子还要更夸张些,喜怒无常、任意闹事、多泪常颦,性情变化不定,很难把握,但如常拿得准,对得上他心思,他就视你为知己,甚至肯为你出死力,当然,你若得罪他,那他报复也是凶狠酷厉——
钟太监是个很要面子太监,尤其是在文人雅士之中,这下子张原以首诗给他长脸,就对上他心思,钟太监觉得满座高贤,只他与张原两个最有才华,他第,张原第二,其余大抵是沽名钓誉之辈,差点害他丢脸,所以钟太监对张原是惺惺相惜,自然要提携提携、亲近亲近——
随役赶紧搬来张圈椅,就摆在钟太监身边,张原告罪坐,钟太监将他上下仔细看,赞道:“好个人物!”问张其廉:“既然王提学都夸他,为何还是青衣儒童?”
张汝霖答道:“这族孙因年幼,以前未参加过科考,今年已十六岁,学业颇见长进,所以下月就要参加县试。”
钟太监便笑道:“原来如此,怪道说没有功名呢,却原来是还没开考,咱家料定张公子这回要鸣惊人,后年乡试,咱家若还在杭州话,张公子定要来织造局见咱家,八股文咱家是不会作,但谈诗论词是可以。”
张原心道:“钟太监很热情啊,简直有点九千岁连升三级味道。”恭恭敬敬道:“小子若至武林,定要拜见公公,聆听教诲。”
自己胡诌诗竟与古人暗合,钟太监兴致又上来,笑道:“羯鼓传花只轮,难不成今日只考咱家人——敲鼓敲鼓。”
羯鼓声再起,钟太监刚将手中梅花递给张原,鼓声就停,钟太监尖声大笑,说道:“这是有意刁难,绝对是刁难,哈哈,张公子,看你。”
张原起身道:“小子方才苦思钟公公诗句来历时,已想到句有‘飞、红’二字宋人词——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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