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周凝视张原片刻,展颜道:“说得好,今出仕,将以行义。”对祁彪佳道:“你以后可多与张原互相砥砺,增进学问。”
祁彪佳言语不多,应道:“是。”
刘宗周向二人拱拱手:“那就此别过,三年后若未贬谪出京,应该能见到你们两位来京参加会试。”骑上灰驴,“得得”过越王桥,却又回头扬声道:“张原,若科举有暇,可来无锡拜访景逸先生,对你日后或有帮助。”
张原唯唯,等刘宗周骑驴走远,才问祁彪佳:“虎子,刘先生方才说景逸先生是谁?”
今年十二岁祁彪佳瞪起眼睛道:“连景逸先生你都不知道,东林高顾啊。”
张原素知刘宗周乐道安贫,今日见还是大有感慨,二十年后,流寇、边患让崇祯帝焦头烂额,向群臣征求对策,刘宗周却认为这些都是刑名之术,国君应讲仁义,要慎独用贤,这些话在太平盛世讲讲可以,可天下已经大乱,你还怎君子慎独,最后国破家亡,只有绝食——
穷途末路,崇祯帝还曾想重用泰西传教士汤若望推广制造火器,刘宗周坚决反对,认为汤若望是异端之根,火器无益于成败,大国之君所要坚持还应是汤武周孔传承下来仁义之道,所以说传统儒家到刘宗周已经完全僵化,无法再吸收新学术养分,刘宗周是传统意义上最后个大儒,与其后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这三大具有启蒙意义思想家形成巨大分水岭——
但不管怎说,刘宗周是个刚正不阿儒者,他学术思想依然具有价值,无奈不合时宜,最终他以死来捍卫自己理念和纯洁,这比绝大多数人强——
此时,张原注视着这晚明最后位大儒驴仆萧然而来,张原表情少有严肃,让身边祁彪佳觉得有些奇怪,心想怎回事,难道张介子想要和刘先生吵架?
刘启东在大善寺就与班弟子们告别,没想到在这越王桥上还等着两位,而且这两位都是他最看重少年才俊,不禁面露微笑,下驴,牵着缰绳走过去——
张原道:“哦,是顾宪成啊,那知道,久仰,有机会定要去拜见。”
少年老成祁彪佳没忍住,笑声,赶紧绷起脸道:“顾宪成先生去年仙逝,刘先生所说景逸先生乃是高攀龙。”
张原“呃”声,却原来东林创始人顾宪成去年就死啊,顾宪成那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闻;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对联太有名,笑道:“人固有死,那顾宪成先生早晚也是要去见。”
祁彪佳说道:“介子兄四月府试后,们道去东林书院听景逸先生讲学如何?”
张原心道:“入东林书院,那差不多就打上东林党人标签,这个不急,阉党、东林党都不能陷得太深,目下要务还是学八股,这是敲门砖。”
张原和祁彪佳赶紧见礼,张原道:“启东先生,小子听闻先生要离开山阴,甚是不舍,在此等候多时。”
刘宗周打量着张原,说道:“数月不见,你是愈见俊拔,呵呵,娶名门美眷、擢县试案首,汝今得意否?”
张原躬身道:“小子岂敢,启东先生教诲,无日或忘。”
刘宗周问:“不忘什?”
张原道:“圣贤之学,有以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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