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跟着老军来到射圃北端库房,穆真真立在檐下,青色裙子自膝以下全湿,颜色也变成明显两截,湿处是青黑色,双天足穿是草鞋,满是泥浆,脸上却是喜滋滋,福福道:“少爷,有四封信!”说着,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呈给张原,她担心淋湿信件,用油纸包得很严实——
张原接过油纸包,油纸包还有少女体温和体香,张原没急着拆信,微笑着帮穆真真把缕湿发掠到耳后,说道:“裙子湿怎办?”
穆真真脸儿红红,幽蓝眸子亮晶晶,抿着唇,不说话,只看着少爷,那模样婉娈可人。
那老军已经悄然退去,库房屋檐下只有张原和穆真真主婢二人,雨还在下着,这是飘风雨,雨沫不断往檐下飞溅,张原拉着穆真真往里走几步,曲指在穆真真白里透红脸颊轻弹下,说道:“先看信。”
刚拆开油纸包,忽听穆真真道:“少爷,有人来。”张原侧头看时,脚步声骤然杂沓,大约有十几个人在雨中朝这边奔来,凝目看时,都是国子监差役和军士,直奔到库房前,有人喊道:“监丞
黄尊素便从书架另取册书下来,向张原扬:“《周官辨非》。”翻到中间,读两页约五百字,然后目灼灼凝视张原。
张原先默想会儿,然后徐徐念诵,只略错几个无关紧要字。
黄尊素叹道:“过耳成诵,真有这样奇才啊。”
张原道:“在下曾患目疾,不能久视,就养成听书习惯。”
黄尊素道:“介子兄要听在下读书,在下愿效微劳,在下看书有读出声习惯,两便,哈哈。”
张原笑道:“以后就跟定真长兄。”
此后数日,张原早去射圃健身、射箭,穆真真每次都比他早到,这堕民少女晨曦微露就起床赶过来,帮着两个老军清扫射圃,那两个老军知她是张原侍婢,人又乖巧,也不再向她索要银钱,张公子对他二人可是恩惠不少呢。
黄尊素每次看书之前,就会主动过来问张原这书有没有读过,没有读过话就邀张原去他号房听他读书,读毕篇、卷,二人往往会交流下感想,都觉得对方敏悟精深,相互佩服,读书就要找到这样同学,互相砥砺、启发,学业进步甚快,在诚心堂玄字班,张原与黄尊素课业是最优秀——
转眼就是八月初,这日张原醒来时听到密集雨声,噼里啪啦敲着屋瓦,而号房里还是黑洞洞不见天光,张原现在已经养成卯时初刻自动醒来习惯,所以现在虽然不见天光,既已醒来,也知差不多就是那个时辰,赖会儿床,起身点灯,用昨夜备好水洗漱毕,开门看时,雨幕中微现天光,云层压得低,这瓢泼大雨看来还有得下阵,今日射圃是去不啦,张原吃几块糕饼,便在灯下临帖,十三行洛神赋临摹下来,天终于亮,雨也小些,想起穆真真,不知这痴女子这大雨天会不会也来射圃?
张原换上白皮靴,撑着油布伞,往射圃而来,路上都没见什人,走到射圃门边,就见那姓周老军戴斗笠披蓑衣走出来,见到张原,喜道:“张公子来,小人正想去找你,穆姑娘送信来,等好会儿,怕张公子因为下雨不来,就请小人去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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