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绕过小眉山,陡觉青气袭人,红花照眼,亭亭莲叶在廊桥两侧连绵铺展,
张原回头看时,见大兄张岱打着日伞,快步走近,身后两个小厮抬着食盒,张原忙问:“刘家嫂嫂没来吗?”
张岱面有不豫之色,摆手道:“不提她。”向商澹然揖:“商弟妇好。”
“大兄安好。”商澹然从容不迫向张岱还礼。
张原把张岱拉到边问是怎回事?张岱很不快活,嘟哝道:“那迂蠢之妇,说是女子不应抛头露面外出游玩,不肯来。”
张原摇摇头,大兄这婚姻豪赌输得惨,娶这个迂腐女子,在自家园林游玩下都不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必说肯定点情趣都没有,难怪大兄郁闷,当下宽慰大兄几句,到砎园门口,谢园丁早已等着,张岱、张原都给谢园丁赏钱,正说话间,顶帷轿到,边上跟着是能柱、福儿和两个婢女——
五月初三,书房自鸣钟“当当当”敲过九点,张原带着商澹然出门,随行有穆真真、云锦、武陵和老仆符成,昨日张萼派福儿来回话,说端午日大父要在砎园举行荷花会,初三日园子空闲,可以去游玩,已传话谢园丁,初三日不要让外人入园——
商澹然很识大体,游园之事虽是夫君张原做主安排,她还是要去向阿姑吕氏请示,虽然知道阿姑肯定是会答允,但这礼节不能少——
从东张到砎园约有三里路,仲夏天气已经颇炎热,张原要叫顶轿子让澹然乘坐,澹然却愿步行,她戴着帷帽,帷帽边沿垂下白纱,将脸部遮住,白纱薄透,不影响视物,而从外面看澹然脸,仿佛雾中看花,更有朦胧之美,张原直认为美女戴面纱是欲盖弥彰,更增诱惑,尤其是澹然,未裹足,走起来轻盈快捷,面纱拂拂,好似芙蕖迎风——
端午前后出外游玩乃是越中风俗,街市上亦可见士人携妻同行,见到穿着平底丝履、行步轻捷商澹然,都是愕然注视,张原现在是无人不识,张原娶个不裹足妻子吗?
张原无视那些诧异目光,对商澹然道:“移风易俗,自今日始。”
张萼从帷轿下来,然后扶下个身材高瘦女子,这女子肤色白皙,气质冷艳,这就是张萼之妻祁氏,看来人也极聪明,不然哪里拿捏得住野马般张萼。
见张岱、张原已经先到,张萼笑嘻嘻拱手:“大兄、介子,啊,商弟妇,愚兄有礼。”
祁氏却有些踌躇,商澹然二嫂是她小姑母,这辈分真有点乱啊——
商澹然却已盈盈上前,称呼张萼“三兄”、称呼祁氏“三嫂”,既到张家,当然得依照张家辈分。
张岱看商弟妇这般贤惠优雅,对比自己那个道学妻子,更加郁闷。
商澹然还是有些羞缩,低声道:“要被人取笑。”
张原道:“取笑什,缠足折骨伤筋,害人生理,这等歪风恶俗才是应该取笑鄙弃,下次翰社社集要明确提出反对女子缠足,要写篇长文论证缠足之害。”又压低声音道:“最爱澹然天足。”
商澹然微微笑着,走在张原身畔,有种骄傲感觉。
来到庞公池,凉风忽至,带着水气,张原笑道:“澹然你嗅嗅,这风有松萝茶味道。”
忽听人接口道:“春风如酒,夏风如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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