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隆点头:“小钟还不到四十岁,来日方长,服侍皇长孙为长远打算是可以,杂家半只脚都踩到棺材里,就不管什国本之争,只求善终。”
张原见邢隆有点无精打采,料想这老太监犯困,便直奔主题道:“邢公公尚未过六旬,圣眷方隆,晚生这次来就有求于公公——”,当即将南京耶稣会士王丰肃被捕以及澹园晚宴之事说,又将顾起元帖子呈上。
“王丰肃之事杂家也听说。”邢隆看眼顾起元帖子,笑道:“张公子要见杂家,何须顾祭酒帖子——张公子真是交游广阔,连红毛绿眼西洋人也交朋友
太监邢隆站在廨舍寝楼围廊上等着,灯笼光照到檐廊外,无数雪花在微芒中飞舞,夜风很冷,邢太监打个寒噤,双肩畏冷耸起,身边小内侍赶紧将手炉捧上,邢太监摆摆手,就见张原随柳高崖进来,便迎下阶墀,尖声笑道:“哈哈,张公子张解元,贵客啊,这是要进京赶考吗。”
张原止步长揖,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趋前托着邢太监右肘,语含歉疚:“晚生打扰公公休息,这雪下得可不小,公公赶紧进屋。”侧头看看邢隆,这老太监脸上皱纹比去年深,腰也比去年躬,据说太监没有男欢女爱就衰老得快,真是这样吗?
邢太监让张原略搀着走上围廊,笑道:“天冷,烫脚,正准备上床,听到张公子来,别人都可不见,张公子来就是半夜杂家都要见啊。”
张原含笑道:“公公抬爱,晚生幸甚。”
——太监有骨子里自卑,很愿意与有名气官绅交往,就是魏忠贤那样凶残,起先也很想与东林党人搞好关系,天启二年赵南星升任左都御史,魏忠贤特意让他外甥傅应星携礼前去拜贺,东林党人中最讲究是非分明、非黑即白是谁?就是这个赵南星,傅应星当然吃闭门羹,魏忠贤和阉党对政敌手段固然残忍,但东林党人排除异己、不知变通是致使党争恶化个主要原因,张原当然不会像赵南星那死板,能结交尽量结交,不怕对方有污点,与人交往在于看到对方优点,而不是死揪住对方缺点。
——而在太监邢隆来说,张原名声之大已远远超过般官绅,四元连捷、翰社社首,此番入京参加会试若高中那就是少年新贵,前程不可限量,而且张原帮过他大忙,更难得是张原没有任何居功意思,神态向谦和,既不像有些有所求者那样卑词谄媚,也不像有些为显傲骨者那样刻意清高,这是种平等对待友人态度,邢太监最在意张原这种态度,认定张原是值得交往人,当然,这也是要看人来,若是贩夫走卒想要平等友人般来对待邢太监,邢太监会理睬吗,果断当作是蔑视——
寝楼小厅,两只火盆散发着热气,四只大灯笼明明照耀,这小厅屋梁四壁涂金染采,丹垩雕刻,花梨木圈椅,香楠茶几,极尽华丽,宾主坐下,邢隆问:“张公子是饮茶还是来杯小酒?”
张原道:“公公随意,晚生来杯茶就好。”
很好,热气腾腾香茶送上,邢隆让侍者都退下,略问问张原成婚和乡试之事,便低声笑道:“小钟上次信张公子看到吧,苦闷着呢。”
张原很肯定地说:“钟公公会有扬眉吐气之日。”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