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嗯”声,端起茶盏品两口,便向金处士询问贞明公主哑疾治疗情况,金处士捻动手里竹杖,说道:“前日曾把郑仁弘当面押到公主殿下面前鞭笞受刑,殿下却是极厌恶,示意赶紧把那老贼押下去,殿下她不想再看到那老贼。”说着,喟然长叹,为无法医治好贞明公主哑疾而叹息。
贞明公主跪坐在金处士左侧稍后之处,低着头,十指紧扣按在膝盖上,上身微躬,动不动,好似尊雕塑,只是鼻翼两侧慢慢出晶莹汗珠。
张原爱莫能助,语言安慰只显无力苍白,便不再多说,慢慢将盏茶喝尽,与金处士道别:“使团诸人都还在等候,在下不能多耽搁,这就告辞,金先生,他日有缘还会相见。”起身向金处士长揖,又对贞明公主道:“拜别公主殿下,殿下珍重。”也是深深揖。
贞明公主跪拜还礼,站起身,嘴唇颤动好像要说话,张原满怀期待地凝视着她,等这少女开口说话——
贞明公主满面通红,额角汗水都淌下来,却终于还是没能出声,眼泪也淌下来。
阮大铖带转马小跑着回来,笑呵呵对张原道:“介子贤弟,金处士及其女徒来为你送行,情深意重啊。”知道金处士那个男装女弟子就是朝鲜公主人极少,阮大铖就是极少数知情者之,这桐城才子还曼声吟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况秦吴兮绝国,复燕宋兮千里。或春苔兮始生,乍秋风兮踅起。是以行子肠断,百感凄恻……”
张原微微而笑,心道:“阮大铖就看清那是贞明公主吗?”振缰绳,催动胯下栗色大马向凉亭那边奔去,马阔齐和舍巴二人甩开大脚板紧紧跟着。
离凉亭数丈,张原下马,把缰绳交给马阔齐,向凉亭走去,凉亭外立在金处士右首正是楚楚动人贞明公主。
那金处士侧耳听动静,这时迎上来,拱手道:“草民特来为张大人送行,唉,今日别,相见再无期,煮酒烹鸡论陶诗,以后只能追忆。”
张原上前挽着金处士手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金先生奇人义士也,能与金先生结识,不虚此行。”说罢,向宽笠白袍贞明公主点头致意,轻声道:“殿下安好?”
张原安慰道:“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失语未必就是坏事,心里明白就好,殿下多多保重。”拱拱手,转身迈步出亭。
金处士竹杖探路跟出来,贞明公主手里拎着宽沿笠碎步相送,这少女心口发堵,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大声说出话来!
亭外阳光眩目,贞明公主眯起眼睛,看着张原走到那匹栗色大马
贞明公主慌慌张张摘下宽沿竹笠,向张原深深鞠躬,抬起头时,也许是日头太晒缘故,贞明公主双颊通红,目光闪烁,盈盈欲语。
张原心里微微叹:这少女还是不能说话啊!
金处士道:“绫阳君殿下和诸位*员已为张大人饯行,张大人想必也喝不少酒,草民备清茶盏,专为张大人送别。”
凉亭里设条小案,铺着筦席,亭外烈日炎炎,亭内却颇阴凉,松林风来,很是舒爽,张原和金处士在小案两边跪坐着,贞明公主为他二人斟酒,张原忙道:“岂敢劳烦公主殿下。”
金处士摆手道:“张大人尽管安坐,今日还只当她是女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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