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大厅坐定,略寒暄,杨镐便直言道:“七月间蒙状元公书信赐教,杨镐感佩,杨镐获罪闲居已二十载,实未想到状元公会以长信赐教。”
张原谦恭道:“风筠先生切莫以状元公相称,在下年少学浅,释褐已属侥幸,在前辈面前何敢以及第自傲——在下出使朝鲜,沿途多听朝鲜民众称颂风筠先生当年功绩,朝鲜士庶对先生立功蒙冤深觉惋惜,为先生立生祠,由其国王手书‘再造藩邦’匾之,蔚山之役虽不利,但稷山大捷之功岂能抹杀,朝中某些官僚,不知战争凶险,未曾亲历,却高谈阔论,不论功绩,专挑弊病,在下在翰林院读当年邸报,甚为先生不平。”
蔚山之败是杨镐生污点,若非时任首辅赵志皋营救,杨镐就要下狱论罪,但杨镐对这污点是很不服很愤懑,蔚山之战明军确遭到重大挫折,却并非某些*员指责“大败”,所以现在杨镐听到张
十月初四傍晚,暮色下漫天大雪飞舞,辆单辕马车冲风冒雪驶进正阳门,拖着长长辙痕直入大时雍坊,在内阁首辅方从哲寓所大门前停下,个戴圆帽披狐裘男子下车进方府大门,那马车就在门外等着,驾车马不时原地踏动四蹄,将地下白白积雪踩黑片——
车辕上马夫盘腿坐着,袖着手缩成团,雪花无声飘落,时间在冰冷空气中缓缓流逝,大约过个时辰,那圆帽狐衾男子出来,坐上马车,马夫不待吩咐立即掉转马头往千步廊方向驶去,却听那男子道:“去李阁老胡同。”
马夫答应声,驾着马车转个圈,驶出大时雍坊,横穿西长安街,沿石厂街来到李阁老胡同东头,这时已开始宵禁,皇城周遭这带又是巡查重地,便有巡夜军士拦车盘问,车中男子出示块腰牌,盘查军士立即躬身退后放行,车夫却向那军士问:“请问军爷,那张状元寓所是哪家?”
张状元当然就是指张原,军士道:“从街口进去第四个大门就是。”
车内圆帽狐衾男子便让马车在街边飘檐下避雪,他独自往张原寓所行去,刚到那金柱大门边,就见西街那边有两个人往这边快步走来,右边那个身量略矮提着灯笼照路,圆帽狐衾男子微微笑,心道:“真是巧。”拱手道:“小武管事——”
提灯笼正是武陵,闻言挑高灯笼看,陡地睁大眼睛道:“是商丘杨老爷,杨老爷,这就是家少爷。”
跟在武陵身后张原这时抢步上前,作揖道:“风筠先生吗,张原有礼。”
风筠就是杨镐号,杨镐也是少年成名,弱冠进士,今年五十七岁,仕途可谓跌宕起伏,因蔚山兵败遭弹劾论罪、罢官蛰居近二十年,如今因辽东危局而被起复,至京城拜见方从哲之后即来访张原,可见杨镐对张原重视,张原四个月前让武陵带去信起作用。
杨镐虽年近六旬,但看上去颇矫健,小方脸,浓眉黑须,微微眯起双眼精悍有神,打量着张原,对这个毁誉参半年少状元郎很是好奇,还礼道:“状元公,杨镐特来请教。”
张原道:“不敢不敢,风筠先生请进。”左右看问:“风筠先生冒雪前来,尊介何在?小武,去请杨老爷马夫并进来喝杯热茶御寒,马匹也喂些草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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