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坐在竹椅上听着老父说话,嗅着这花香,光景恍如梦幻,又听老父道:“你明日就要动身赴岭南,那谑庵先生府上你还没去拜访啊,谑庵先生虽在袁州任职,但他夫人还在会稽,你总要去拜见下师母。”
张原答道:“儿子打算明日早就去拜见,然后启程。”
张瑞阳点点头,忽道:“那位王二小姐至今未婚——好,为父困,你也早些休息,此去广东路途遥远,着实辛苦,早些安睡吧。”
张原答应着,看着老父上楼去,独自在天井边坐很久,不知不觉间月光移去,小院幽暗,茉莉花默默吐露芬芳——
……
座船到达西兴码头,山阴、会稽两地知名士绅早已闻讯,在绍兴知府徐时进率领下等候迎接,渡口上黑压压都是人头,气候炎热,挥汗如雨啊,张原族叔祖张汝霖、父亲张瑞阳,还有商周德也来,少年英俊祁彪佳微笑立边看张原带着妻妾和对儿子在码头上向长辈叩头——
张瑞阳手拉着张鸿渐,手拉着张鸣谦,左顾右盼,喜得山羊胡子直颤,说道:“鸿渐离开山阴时还不到半岁,现在竟如此长大——鸣谦倒是不怕生。”对张原道:“你母亲在家盼着呢,带鸿渐、鸣谦先回家,你母亲看到这两个孙儿可知有多快活!”
这几年直待在外祖家履纯、履洁兄弟二人这时挤到鸿渐、鸣谦跟前大声道:“回家,回家,外祖母等得急。”拽着鸿渐、鸣谦手就走。
……
张原在山阴待三日,登门来访者几乎把门槛踏平,有不少是从上虞、余姚,甚至是从青浦、华亭远道赶来翰社社员,他们得知张原将主持广东乡试,料想张原要顺道回山阴趟,就早早赶来候着,让他们叹服是,他们当中很多人与张原只在三年前龙山雅集上见过面,此番再见,张原却记得他们姓名、表字和别号,四方酬酢,八面春风,毫无骄气,让人觉得如多年老友般毫无隔阂。
张原也不知是何时睡去,醒来时天已大亮,因为昨夜多饮几杯,头有些痛,
六月十七夜里,宾朋散去,东张旧宅恢复往日宁静,张原沐浴后与老父坐在天井里纳凉,轮明月移至天井上方天空,清辉洒落,天井围廊清晰可见,小孩子们在木楼上嬉闹声音历历可闻,九岁履洁在教三岁鸿渐和两岁鸣谦读《三字经》,鸿渐和鸣谦毕竟年幼,刚过周岁鸣谦连话都说不清楚,小兄弟二人跟着读几句就不肯读,履洁好为人师,定要教这两个小表弟,鸿渐被逼不过,锐声喊道:“爹爹是状元,读书谁也读不过爹爹,爹爹——爹爹天读五百卷书。”五百在小鸿渐看来已经是多到极点。
楼上张母吕氏和商澹然几个笑成片,天井边张瑞阳也是捻须而笑,对张原道:“鸿渐、鸣谦就留在家里,过两年请翼善为他们启蒙,翼善学识不凡。”
张原道:“儿此去广东,正要翼善兄为幕友处理案牍公文。”
张瑞阳点头道:“好,甚好,有翼善助你那是极好,鸿渐他们学业不用你操心,会为他们找到名师受教。”
天井角有个大缸,缸里有株五尺高茉莉,夏日正是茉莉花开季节,月下茉莉花如玉如雪,花香在月光中飘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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