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完?”
朱老板
总不能祖祖辈辈都是商籍,冲着那些兵卒子都要哈腰点头赔笑。
都是人,凭啥人家子孙后代就能挺直腰杆,他们老朱家就要弯截?就说旁边不远那户穷酸书生,白丁个,只是识几个字,就能瞧不上他。
其实要对付也简单,可做生意买卖就该赔笑,朱老板见多,计较不过来,再说他心里也怕着,万真如那书生说以后考上中举,到时候可就是他遭殃。
“说起来,还是那顾秀才说话好听。”朱老板坐起身,往外头瞧眼,小徒弟还没回来,又躺回去。
桶下水十文钱,他在乎差那半点点钱吗,就算是顾秀才夫郎赚多,就当交个好,逢年过节那些兵卒子拿他多少肉,面上称兄道弟,背后还不是笑话他说他杀猪佬。
西边猪肉朱老板收铺子早。
天最忙就是早上,卯时天不亮就要起来磨刀杀猪,杀完猪,后院大门口就有府县各户客栈、酒楼、肉铺来拉货,结钱送货,剩下搁前头肉铺,早上自己卖。
等洗身污糟,能囫囵吃口热乎早饭时已经是辰时。附近些住户喜欢早早来买肉。早上零星该买就买,到下午就没什人,在铺子眯会,等到酉时关门,吃饭喝酒倒头就睡。
不过这样日子也没几天,要出城去村里自家收猪。早些年时,还是收村里人猪,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朱老板干脆在村里买块地,爹娘养,他本来就是城外村中,离府县不远,买卖红火便花钱请村里人来养猪,爹娘看着就成。
要是村中人自己养,他还是照样收。不过年四季得岔开时间,保证府县时时有肉吃。
“等以后要是有孙子,顾秀才要是没能考上,供这多年猪下水,送孙子过去念书应当是不计较不会不收吧?”
有功名在身读书人,即便是秀才,开私塾,收弟子都不怎愿意收家里商籍,即便收,那商籍也分,像是杀猪这行是底层,给钱都歧视。
朱老板正想着多,没事干人闲就爱满脑子跑东西。
小伙计终于巴巴回来,进铺子瞧师傅在躺椅上眯着,便轻手轻脚过去。朱老板别看闭着眼,嘴上冷不丁冒出句:“东西呢?”
“师傅您没睡着啊?”小伙计站住,哈哈赔笑,说:“过去黎家卤煮卖完。”
别看杀猪、养猪、卖猪肉,这摊子营生买卖,朱老板从最初在肉铺子当小伙计学,到后来磕磕碰碰出来自己干,干就是二十来年。
甭管是村里人还是府县人都瞧不上杀猪佬,可朱老板营生年赚多少心里门清,不过赚多,开销也大,光是给上头打点,每年塞冰敬碳敬府尊大老爷家子生辰,这些都得算上。
“还是当官好啊。”朱老板躺在椅子上嘀咕。
老爹是下地干庄稼农户,他出来做营生买卖,生意大改成商籍,别看他赚得多,可不敢招摇显摆,坐不得轿子,穿个丝绸还是偷偷改成里衣,他婆娘就这穿,不敢外露,住地方就后头破落大院子,哪里敢气派。
他今年三十有六,儿子是指望不上读书学问,只能跟着他这个老子做买卖,当个杀猪佬,攒些底子,等到时候有孙子,那就能科举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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