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心想外面那些关于杜荣原本是海盗,上岸后贩运私盐发家后才转做丝绸行生意传闻多半是真。他也没有多想,船家将熬好鸡粥端来,他接过来进船舱。
苏湄以江宁六大名妓魁首身份在维扬白沙县献艺赈灾还是很有号召力,林缚在船舱里陆陆续续听到有马蹄车辙声音停在渡口,还有些人坐着轻轿而来,画舫那边将梯子放到岸边,那些豪商贵客就不用从乌篷船这边借脚跳过去。
天色黑,林缚在船舱里听见几个汉子上船来,掀开帘子看眼,赵能陪着三个陌生汉子有说有笑坐在船头甲板上。三名汉子带着食盒上船来,正往外端小菜,还有两小坛酒,看见林缚探头,名汉子说道:“们掏不起上舫钱,多谢林公子借地方……道喝杯?”
要是掏不起上舫钱,还想要听苏湄唱曲弹琴,便是挨着画舫几叶轻舟上最是方便。
林缚只当赵能擅自主张让人上船,拱手说道:“身体初愈,不能喝酒,请尊客自便……”
绝对是笔巨资,像画舫上船工,辛苦年才有三四两银子,三四千钱收入。林缚手里锦帕小包袱略有些沉手,差不多有十两银子,他脸皮再厚,难道能拿苏湄赠送路资当上舫钱不成?
苏湄侍女小蛮跟在杜荣身后讨好地说道:“杜大官人不知道,林公子刚刚说明早就要离开白沙县,家姑娘送些银锞子给他当路资呢……”
“苏小姐理这个废物做什?”
杜荣有压着嗓子,声音还是清楚地传进林缚耳中。苏湄侍女小蛮偏偏还回头看林缚眼,赵能这时候就像是杜荣帮他解气似嘴角露出丝冷眼跟不屑来。
傅青河正领着两名徒弟指挥船工将画舫两壁挑檐下灯笼点起来,杜荣朝他拱拱手,说道:“傅爷在忙……”
这时候岸上还有人想上船来,那汉子出头拒绝道:“你们上来,给你们喝酒好,不喝酒好?船头太小,坐不下多少人……”
林缚心想,
傅青河对杜荣没什好感,冷淡地点点头算是招呼,杜荣刻薄话他也只当作没有听见。
杜荣平时接人待客都极尽豪气,是江宁、维扬两地有名豪商,也许是林缚对苏湄死缠烂打让他心里厌恶才会刻薄相待。
换作以前,林缚即使生性懦弱不敢反唇相讥,也会觉得羞辱难堪,这时他却没有什感觉,只是冷静地盯着跳上画舫杜荣后背看眼,又看向那些个留在岸上杜荣随从。十多名汉子都穿着短装便靴,腰间或刀或剑,都有武器,有人将马系到岸柳上,有人跟近岸船家商议到船上借地歇脚,还有个汉子蹲到水边捧水洗脸。林缚赫然看见他衣襟翻起来露出里面皮甲角来,心里惊,维扬府境内还算太平,就算偶有匪患,杜荣跑过来听着曲,护从也不需要衣不解甲,严阵以待吧?
这些年来,各地匪患严重,商旅私募护卫,虽说与朝廷制度相违背,各地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有些地方上豪族甚至借口匪患结寨组织私兵,也不见朝廷能够约束——杜荣毕竟还只是商人身份,十多名护从都携带兵刃已经违制,再公然穿甲,真是跋扈到极点。
杜荣那名护卫注意到林缚看他眼神,只是将衣襟翻下来将皮甲遮住,就转身走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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