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田芳捧着耷拉礼品放在茶几上,四样点心、几两茶叶、两瓶好酒,用马粪纸包着,上面串着纸绳。
他瞅眼紧闭房门,问:“婶儿怎样?”
“老样子,这会儿刚睡,就甭见。”
袁先生妻子卧病在床,他把屎把尿,足足照顾几十年。而俩人说几句,话题又转到许非身上,“小子,今年多大?”
“十八。”
“还没有。”
“哦,没拜师就不算门里,们各论各。”
“……”
许非瞄眼许孝文,自己真要喊嗓子袁老师,老爹能当场灭亲。算鸟,他也恭恭敬敬行礼,“见过叔爷!”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评书大家袁阔成。
裹得像个粽子许非抬头望,不远处立着片新楼,在白剌剌日头底下冒着白剌剌霜气。
今儿天冷,仨人都是步喘,好容易进楼,单田芳啪啪敲。
门打开,露出个头发花白老先生,眼睛很大,嗓音清朗,与年纪完全不符,“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冷吧?”
“这天是挺邪乎,估摸要下雪。”
单田芳摘下帽子围巾,换拖鞋,这才端端正正叫声:“师叔,您还好啊?”
走穴这回事,并非近代才兴起。古时那些曲艺人到处演出,酒楼卖唱,其实就是走穴前身。
单田芳和媳妇儿跑江湖,俩月就挣四千多块,然后就被举报,曲艺团勒令他回城,并罚八百块钱。
他在自传评书里说,回去是最后悔决定。
当然这事说不准,时也命也。
眼下到十二月底,曲艺团经过半年多准备,派系已定。三芳各带队,都接到演出邀请,每队十几个人。
“十八还不拜师,是对评书不感兴趣?”
“就觉着没啥天分……报红楼梦剧组,想试试拍戏。”
“哦,也好。”
袁先生点点头,“人各有志,每人有每人长处,孝文啊,你
话说在旧社会时,所谓江湖不是红帮青帮,也不是梨园妓院,而是那些算卦相面、行医卖药、杂技戏法、相声坠子、评书大鼓行当。
这些才是真正江湖门,各有各讲究,各有各辈分。
真要算起来,单田芳其实是西河大鼓门,刘兰芳是东北大鼓门,袁先生才是正儿八经评书门,在建国前就开始说书,辈分极高。
他这会还没去京城,长期住在没沟营,单田芳带团演出,于情于理都得来拜会。至于带着许非,那纯属私心作祟,想让前辈认识认识。
这房子五十多平,供暖不错,摆设齐全,还有台黑白电视机。间卧室门开着,另间紧闭。
“好,有什不好。”
“师叔,孝文来看看您。”
许孝文也跟着叫声,又介绍道:“这是家小子,来,快叫人!”
呃……
许非就很纠结,妈耶,你们俩都叫叔,那得叫啥?他犹豫功夫,对方先开口,笑道:“你拜师?”
没沟营这边单位正是纺织厂,财大气粗,接待很有规格,食宿都不错。
行人上午抵达,晚上有场演出,明天还得去奉天,那边有三场……等省内这趟跑完,基本也就过年。
“大爷,啥时候能到啊?”
“不远,前面就是。”
“前面……嚯,住楼房啊,还头回见着住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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