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八年(1858)四月,曾国藩又写下这样自箴:
矫激近名,扬人之恶,有始无终,怠慢简脱;
平易近人,乐道人善,慎终如始,修节庄敬。(63)
指出自己为人处世四大缺点:偏激,好名,也就是过于重视获得好名声;喜欢公开批评谈论别人过恶;做事有始无终;待人接物过于怠慢。
那怎做呢?也是四条:做事平心静气,更多地考虑他人心理
官无怨,则阁下所不知而以为臆说者也。惟其然也,故折漕自,拨漕自,捐赀、抽税皆欲自,而不复有人之见存焉。虽军务者阁下之专司,而民者疆吏之职守,各持其是,易地皆然。阁下军政必自己操,大权未尝旁落,而欲兼掌方土地人民之事,然则圣人之设官分职官事无摄者非乎。(61)
承蒙您赏识,让在江西时能进入您幕府。之所以愿意为您服务,是因为认为你是天下奇士,没有人能和你相比。为什这样说呢?天下只有平实朴素坚定人能成事,特别是军务。你虽然品级很高,但是没有官僚习气,做什事都是亲自动手,如同大禹治水那样不畏难苦,所以才能练成湘军。成语说道在屎溺,这对湘军来说居然不是比喻而是实指,也就是说湘军行军时所修厕所,也有明确尺寸标准。这是那些只会高谈阔论人无法想象。你同时又能做到谦虚谨慎、和蔼可亲,经常向别人请教,愿意让别人给你提意见。这些都是你优点。
但问题是,你有些太特立独行。今天最严重问题是筹集军饷。筹集军饷,方面要靠百姓,另方面要靠*员。要靠百姓,让百姓不怨恨你,这个你是知道。要靠*员,要让*员不怨恨你,这个你就不够注意。所以关于筹饷,抽漕银你想要自己来,抽税你想要自己来,募捐你想要自己来,总之是想踢开*员体系,根本不管地方官存在。你本职是军事,民政是归地方官系统,你想把切大权都由自己操持,这本身是违反体制,行不通。
罗汝怀这个人名气虽然不大,这封信写得倒真是直率而有见识。李鼎芳说:“罗汝怀之书,将国藩苛求及垄断权力之病,泄无遗。”
曾国藩阅读好友来信,反复回忆既往,越来越清楚地看到自身致命弱点:太自傲、太急切、味蛮干、味刚强。
曾国藩终于认识到,行事过于方刚者,表面上似乎是强者,实际上却是弱者。这片土地上真正强者,是表面上看起来柔弱退让之人。所谓“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所谓“大柔非柔,至刚无刚”。中国社会潜规则是不可能下子被扫荡。那些他以前所看不起虚伪、麻木、圆滑、机诈,是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必需手段。只有必要时和光同尘,圆滑柔软,才能顺利通过个个困难隘口。只有海纳百川,兼收并蓄,才能调动各方面力量,达到胜利彼岸。
咸丰七年(1857)下半年,曾国藩写下这样句自箴:
丈夫当死中图生,祸中求福;
古人有困而修德,穷而著书。(62)
被解除兵权,当然是人生大祸。然而祸是福之基,在灾祸中不能自,bao自弃,应该置之死地而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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