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到近前,乌云其格将缰绳勒,凝视着李家良:“你还回来吗?”
李家良重重地点点头。
“那好,等你!”乌云其格眼里片泪光,“你还记得眼泪湖,记得那两只飞鸟故事吧?也许你只拿它当
呆看着根根被车轮碾过茎秆,仿佛无数个枯黄岁月从眼前无情地流过,他像感到羞耻似,把头埋得越来越低,喉咙使劲吞咽着,胸腔里发出吭哧吭哧声音,顷刻间,胸前衣襟就湿大片。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情绪感染,刚才还在吵嚷着什车知青,都安静下来,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车头相反方向,有人在悄悄拭去眼角泪水。
就在这时,道刺眼光芒像箭般划过李家良湿润睫毛,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那些白色红色紫色粉色黄色橙色光芒,就在秒,甚至半秒时间里,铺天盖地地射向整个草原,然后会聚成金色汪洋,泄洪般向地平线边缘蔓延——万丈霞光照亮黑暗大地!
然后,耳畔响起巨大欢呼声,坐在车斗几乎所有知青都高高地扬起手臂,宛如张开面巨大旗帜,他们欢呼声响彻云霄。李家良惊呆,以为他们是在欢呼日出,然而不是!他们发出呼喊竟是——
不解地望着他。
雷抗美沉默。
李家良看不清他神色,怏怏地问:“对,乌云其格为什没有来送?”
“她怕。”
“怕什?”李家良越发奇怪。
“乌云其格!乌云其格!乌云其格!”
他还在懵懂中,已经被激动万分雷抗美把拉起来,然后,他看到永生不能磨灭景象——
轮鲜红欲滴旭日,从地平线上颤颤巍巍地浮起,顷刻间便磅礴天地!宛如初生婴儿般蠕动着、伸展着,给无垠草原放射出无限光辉。
就在这令人目眩和窒息壮美景象里,乌云其格骑着匹雪白马,从远处飞奔而来,身上缀着金边样熠熠生辉——整个太阳不过是她轮灿烂背景!
就连革委会主任也震撼得停下拖拉机。
雷抗美依旧沉默不语。
寒风打着呼哨,从广袤远方伏地而起,肆无忌惮地掠过草原,将李家良目光吹得纷乱起来:夜浓似墨,夜沉如铁,布满嶙峋石块山冈上,依稀可见大片还未融化黑雪,沙棘丛后面溪水冻得结结实实,灰黄草地上毫无生机,切依旧苦闷和苍凉……
那样个被火燎过、风扫过、血洗过、泪浸过时代,真结束?不会是场新噩梦开始?怕什?未来难道比过去更凶险?过去痛苦记忆——曾经在草原上孤独踟蹰,曾经在发电厂艰苦劳作,曾经思念亲人沾衫热泪,曾经从马背上次次摔落彻骨伤痛,此时此刻,都随着拖拉机轮子滚动,渐渐变得那样遥远和渺茫,取而代之是可口鲜牛奶、蹦跳小羊羔、悠扬马头琴,还有乌云其格缕微笑。其实,他心早就和这片草原紧紧地系在起,远去每步,都是把那颗充满热血心腔勒得更紧,更紧——
紧到他想号啕大哭,紧到他想扑倒在地,紧到他想狠狠咬口那冰冷而火热草根与泥土……
所以舍不得这草原——还有草原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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