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草原上长大孩子,却被拘押在高墙里整整三年,这等于打折骏马腿!为早点出狱,豁出去,什活儿艰苦干什:背沙袋、运石料、修机车……喘口气时候,就想少玲,回忆以前和她同桌日子,回忆和她走过每条路:湛蓝湛蓝天空,雪白云,比云还要辽远草原……
还偷偷地算过她年龄,今年她21、22,还是23?是不是已经嫁人?她妈妈是乡里有名痴情女,等个知青等辈子,不知道少玲会不会……会不会什?会不会等?别做梦,张大山!你只是个囚犯!将来永远都抬不起头囚犯!
透过铁栅,望着高挂中天弯寒月,不知不觉就满脸泪水……
出狱后,很快打听到她消息:大学毕业,回乡里办个养老院,去找她吗?自己这个身晦气刑满释放人员,找她做什?难道把身晦气带给她?
后来又听说养老院出事,关门,她那个痴情辈子妈妈也去世。这时去找她行吗?会不会让她觉得是乘人之危?还是再等等吧……
夜风犹如海潮,浪接浪地澎湃着黑夜。本来有些害怕张大山,此时此刻,心里却片清明和恬静。
绝不会那样做,只要你等。
这句话,不是已经等好多好多年吗?
还记得初中时代那张洒满阳光课桌吗?那时和她同桌。家里穷,总是穿着补丁摞补丁衣服,又不像班里别男生那样学习好、脑瓜灵、会讲顶好笑俏皮话。自卑得连回答老师提问时都不敢抬头,可是居然喜欢上少玲——全班最美丽女生!为此晚上常常骂自己也不照照镜子……可闭上眼,梦里又都是少玲微笑。
唯次勇敢,就是那天放学后玩逮人。使劲追她个人,追得她跨过两条小溪,跑出白桦林很远,实在跑不动,她扑到个大草垛子上呼哧呼哧地喘气,上去扳她肩膀,来个脸对脸。
就这样,直等到今天。
她以为只是偶然相遇,其实是看天色不好,特地把金杯车开到县医院附近地方停下,打算看她上返乡公共汽车后再离开。谁知道左等右等都不见她下班,等到她走出县医院大门时,天已经黑得泼墨似。漫天风沙吹得她双眼半眯,看到她踮起脚尖张望着有没有车来样子,突然感到阵心痛。
想又想,想无数种被拒绝情形,终于像学生时代那样鼓起勇气,把车开到她面前,缓缓地摇下车窗。
当她登上车那刻,激动极,以为自己真等到……
所以,当走进湖畔楼,受到突然袭击,阵搏斗之后,望着倒在面前那具
湛蓝湛蓝天空,几朵雪白云静静地漂浮着,比云更辽远地方,是茫茫草原。
“那多同学呢,你干吗只追个人?”少玲气呼呼地问。
“就是追你个人!”说,“你跑不。”
后来她考上县高,却连个职高都没考上;她在明朗教室里继续读书,在修车行身油污地当学徒。再苦再累,只要到周末,换上棕色条绒外套,往高吭哧吭哧走路上,也是最开心最快乐时候。
再后来,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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