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穿好衣服,点亮蜡烛,烛光下她看清这个男人长相,不由得十分诧异。她原以为这是个法国人或者英国人,却没想到会看到张黄色皮肤东方面孔。这竟然是个东方人,虽然穿着欧洲式样衣服,头上却古怪地挽着个发髻。
改变。这个不到30岁年轻人自称拥有上帝赐给天眼,能够从人们眼珠里辨认出只属于魔鬼邪恶光芒,带有这种光芒人自然就是巫师和女巫。他宣称,他在十年时间里走遍欧洲,总共揪出五百多个巫师和四千多个女巫。这次,应教会邀请,他来到勃兰登堡,也带来腥风血雨。
女巫辨别有多种方法,只要符合任意种特征,就可以被认定是女巫。这样裁判标准就像是在鱼汛期撒大网捕鱼,入网人不计其数,审判过程也让人完全无从自辩,基本上被捕就意味着被认定为女巫,也就意味着死亡。
按照抓捕女巫宝典《女巫之锤》记录,女巫们拥有各种各样邪恶力量,她们会飞、会驱使动物、会用诅咒杀人、会在田地里散播瘟疫,她们在女巫集会上会杀害婴儿作为献给撒旦祭品,等等。最初听到这些说法时,汉娜也对女巫怀有深深恐惧和憎恨,但当个个看起来绝不像女巫村民、熟人甚至朋友被揭发出女巫身份后,她开始产生怀疑。更加可怕是,按照那些捕风捉影标准,她觉得自己也可能符合女巫定义:她肩头有三颗排列成近似等边三角形黑痣,那可能被认为是魔鬼赐予标记;几年前个春天,她家母牛生下头只有三条腿畸形牛犊,这也会被认为是巫术作祟。
最最要命在于,汉娜是个寡妇。最近两百年来在对女巫镇压中,寡妇总是首当其冲,据说是因为身边没有男人,容易被魔鬼趁夜交媾得手。在附近村落已经有好几个寡妇被判为女巫执行火刑,村里人看她眼神也越来越奇怪,但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听天由命。除祈祷上帝保佑,她知道自己无处可躲、无路可逃。
米莉安火刑结束后,汉娜回到家里,回想着尸体烧焦气味,连晚饭都没有胃口吃,只是把身子缩在床上,满脑子都在想象着倘若自己被抓后会发生些什,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在梦里,她被绑在行刑室里,脚下踩着烧红火盆,个浑身裹在黑袍里男人手里握着锋利铁钩,下子划开她肚腹,肠子流出来。
汉娜尖叫声,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她正在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忽然间心跳几乎停顿:她发现,自己床前站着个人,黑暗中无法看清他穿着相貌,只能隐隐从体形判断出这是个瘦削男人。
“你、你是什人?”汉娜边发问,边悄悄伸手在床头摸索,但除个烛台之外,并无其他可以做武器东西。她只能把烛台攥在手心里。
“请放下吧,来这里并没有恶意,”黑暗中男人说,“何况那小个烛台,也根本伤不到。”
这个人德语说得相当纯正流利。但正因为太纯正,不带点口音和方言词汇,让汉娜意识到这是个外国人。她定定神,轻声问:“可以点灯吗?”
“请便。”对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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