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太阳已经升起,雾霾却没有完全散去。安康医院里大概正是早饭时间,大团水蒸气在院子里飘荡,混在雾霾中,让人和物都影影绰绰。骆少华摇下半车窗,点燃支烟,默默地注视着被笼罩在片雾气中医院。
这二十多年来,骆少华几乎每个月都要来次安康医院。可是,他直搞不清楚,明明是收治精神病人地方,为什要叫“安康”医院。
安康,要是这些病人都能安康就好。骆少华掐灭香烟,看看手表,八点二十五分。他把车窗全部摇下,让更多冷空气灌入驾驶室内。连打几个寒噤之后,骆少华彻底精神过来。他缩在驾驶座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安康医院门口。
十几分钟后,铁门后面浓雾中传来阵“叮叮当当”响声,紧接着,个人影出现在雾气中。他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蹒跚,似乎充满恐慌,又犹豫不决。
骆少华坐直身子,瞪大眼睛看着他。
。
骆莹看着他,轻轻吐出口气。这才是她熟悉父亲形象:寡言少语,对工作上事守口如瓶。小时前那个眼神慈爱,言语温柔,甚至有些絮叨老头已经被隔绝在某种坚硬外壳之下。
她对这外壳色彩、气味、质地如指掌,也深知自己此刻无法把父亲拉出来。正因为如此,骆莹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掏出车钥匙放在餐桌上,随后就带着孩子出门。
骆少华坐着没动,听到铁门关好,门锁闭合“咔嗒”声后,他才重新拿起手机,把那条短信反复看几遍,然后慢慢地吃完早餐。
洗干净碗筷,骆少华把暖水瓶灌满,服侍金凤吃药,看着她睡下之后,穿好外套出门。
渐渐地,那个人在浓雾中轮廓慢慢清晰起来。这是个身高米七五左右男性,五十岁上下,体瘦,头发粗硬、凌乱,穿着件看不出颜色棉袄,右肩上挎着个大大黑色人造革旅行包,左手拎着个网兜,里面是只搪瓷脸盆。牙具、皂盒之类东西在里面叮当作响。
骆少华感觉喉咙被下子扼住—是他,不会错。
男人走到门口,似乎对面前铁质栅栏门束手无策。很快,值班室里走出个身材矮胖保安。看到他,男人向后退几步,整个人也缩小圈,仿佛随时准备抱头蹲下。保安走到他面前,开口询问着什。男人怔怔地看他几秒钟,然后放下旅行包,从衣袋里掏出张纸递过去。保
尽管已经许久没有摸过方向盘,但是近乎本能般熟练动作,仍让骆少华在发动汽车瞬间有丝小小兴奋。当这辆深蓝色桑塔纳轿车融入交通早高峰车水马龙中时,骆少华甚至习惯性地摸摸腰间,想检查下枪套是否扣好。
空空如也。骆少华似乎也回过神来,他心沉下,要去地方,是他不想和自己职业生涯联系在起。
只是,很多事情,不是他“想”或者“不想”,就能轻易剥离开。
骆少华暗自咬咬牙,脚下稍稍用力,在片雾气中向西郊飞驰而去。
安康医院位于本市郊区,建院已有近三十年历史。和城里那些装潢气派大医院不同,安康医院看起来更像座破败不堪乡村小学。骆少华把车停在条土路旁,远远地看着医院锈迹斑斑墨绿色铁栅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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