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在里面听见另外个陌生声音,心里嘀咕几句,看来还不止洪公子个人。无奈地继续拒绝道:“小子学业不成,何敢贻笑大方!故而杜门谢客,专心读书,两位朋友请回罢!”
项成贤本是抱着游山玩水心思来,但现在对方应物兴趣越来越大。毕竟洪松至少见过方应物次,而他与方应物则是素未谋面,所以觉得闭门谢客方应物很有神秘感。
忍不住继续隔着篱笆对屋子发话道:“小友斗室方寸之间,闭门苦读,不孤寂乎!”
片刻之后,又有答话悠悠地传出来:“何以适志,青山白云。何以娱目,朝霞夕薰。澄心静坐,与书成群。孤寂何有?”
听这几句,洪松和项成贤忽然都感到自己是大俗人,洪公子望望方家那茅草屋顶和黄泥土墙,以及乱树枝扎成篱笆,不禁感慨道:“深山幽谷,清贫自守,安穷乐道,不慕纷华,超然物外,大有古仁人之风也!难怪做得出如此不俗气诗词,淳安又出位人物!”
但目光透过窗户扫过院中后,突然想起什,便停住动作时愣住。
不能让他进来,要赶紧将他们打发走!方应物想道。
他脑子转几转,瞬间改主意,就在屋中坐下,对外面道:“家中无酒无茶,无以待贵客,还请贵客回转!”
却又听到那洪松在院门外说:“吾乃令尊旧相识也,听闻小友境况清贫,债台高筑。今日特携米五斗、银十两、绢五匹,助小友日用之资也!”
这些东西对如今方应物而言,绝对算得上丰厚,但方应物不假思索,怒而出声道:“吾辈读书之人,岂是受人怜者耶!君之赐,不敢受!”
项成贤也点头道:“们两人自凭家世,在县中拜访交游,主人家无不倒屣相迎。唯有这方应物怡然自若,固守本心。若能得见此人,此行不虚,此行不虚哪!”
二位访客在院外议论,方应物却在屋中靠着窗户,探头探脑地偷窥院门。心里十分着急,自己都拒绝好几次,那些人怎磨磨蹭蹭地还不走?
眼角瞥见兰姐儿,忽然又生主意,连忙招手将她叫来,悄悄耳语几句。王兰听到方应物吩咐,很是莫名其妙,但仍然照做。
却说洪松和项成贤两人,仍然抱着不能见到方应物遗憾心思,在院门外逡巡不去,忽又听到屋中传来朗朗读书声。
有读书声不奇怪,不过这却是个女子声音,洪松与项成贤惊奇地对视眼,屏息细听。
院门外顿时安静片刻。洪松苦笑着,对旁边项姓士子摇头小声道:“东西算是白拿。”
那项姓士子名唤成贤,也是锦溪人,与洪松素来交好。本来是漫不经心,但听到方应物回答后,顿时眼前亮,轻轻叹道:“此子年纪虽小,也是守节操之人。”
洪松又叫道:“与令尊相识平辈论交,故而今次算是长者之赐,如何不敢受?”
又听里面高声答道:“陋室革瓢颜子志,残编断简邺侯书。士人以风节为己任,念未可或渝也!君子固穷,是以不受!”
好对子!项成贤默念几遍“陋室革瓢颜子志,残编断简邺侯书”,心里喝声彩,也开口道:“这番确为等不是,多有冒犯,俗事不再提起。等远道而来,诚心拜会,小友何不开门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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