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想想,劝解道:“妾身不懂什道理,但记得易经上有句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猛然听到这句,方应物仿佛被点穴,片刻后顿生醍醐灌顶之感。人生浮沉无常,宦海更是风波险恶,谁又敢保证父亲直可靠?谁又敢保证父亲直顺风顺水?
而在这个世道,谁能比自己看得更通透?谁又能比自己更把握得住未来?他方应物可是站在五百年后高度俯视这个世界人。
所以君子藏器于身,该干什就干什,该去府
据方里长透露,县衙承发房掌印小吏看到这叠契约,很是“会心笑”,只要五十文钱便痛痛快快都盖印。
手握叠厚厚生效契约,方应物再次体会到那种浓浓虚无感,他所得到这些到底是属于谁?
想到这几个月来,自己辛辛苦苦排除各种困难,不知费多少力气,正要收获颗小小果实时,忽而这父亲又冒出来喧宾夺主。
父亲人虽远在他方,但却下子把所有风头都夺去。个全省解元摆在这里,谁还在乎小小县案首?
而且夜之间,自己之前所面临那些让自己挠头困难仿佛都不成问题。
上花溪村,宗祠前棵几人怀抱粗大树底下,方应物本正经地坐在太师椅上。他身旁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几日来饱受滋润小妾兰姐儿,手持把茶壶侍候着。
而在方应物前方,则是条长长队伍。里长方逢时请示过方应物后,面朝队伍叫道:“开始罢!”
当即排位第中年男子蹿上前来,神情激动地将手里叠纸递上来,方应物温和亲切地与他说过几句话,点点头持笔写下名字。
“下个!”方逢时叫道。
这上午,方应物可谓是签名到手软,但这可不是签名售书。
似乎只要躺在父亲创下功业上,便可以悠悠哉哉地享福度日。这样或许不能大富大贵,但起码是衣食无忧小康日子,比起艰辛度日山乡村民,那是舒服得多。
早知如此,那自己这几个月还折腾什,直接在家里坐等天上掉下个解元就可以,切艰难苦恨自然迎刃而解。
说到底,自己奋斗几个月意义何在?现在存在意义又是什?
方应物不由得长叹道,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恰好此时兰姐儿沏茶水,偶然听到这句,疑惑地问道:“夫君因何而叹?”
方应物道:“有这样父亲,还用做什?若说成就,只怕连解元都中不,当然要叹。”
他签字地方都是田地买卖契约画押处,陆陆续续共有四十几份,式两份签近百个名字。而且他无例外都当买方,卖方则是各家族亲。
签完这些合同后,上花溪村超过半土地都归到方应物名下,他跃而成为整个花溪地区头号大地主,甚至超过邻村王大户那家。
也就是说,方应物迅速完成由赤贫自耕农阶级向地主阶级蜕变,只是这位新地主很仁慈,收租子低到令人发指,比税粮还要低得多。
当然,若不是如此,族亲也不会为逃税而将田地假托到他名下。契约上虽然写作价多少多少银两,但不会叫方应物真掏钱。
所有契约由里长方逢时当保人,并拿到县衙去盖印,此后就正式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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