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发有几分猜测,当年大概是胡家看不起父亲,中间出些什事情便断往来,如今听说父亲中解元,于是又匆匆上门攀亲。而且父亲那门心思只顾功名,其他事情都不管不顾做法,没准还是受胡家刺激。
方应物便又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在做外孙之前,在下首先是在方家做儿子。家父十几年不进胡家之门,在下这做儿子自然有样学样,焉敢不孝并违背父亲身教?”
胡舅父哪容得方应物这,bao发户晚辈冷嘲热讽,大怒道:“年轻人不要以为读得几本书便可天下去得,人世之间道理多得很,不是书上都写着!好心登门……”
方应物打断舅父话,拱手辞客道:“既然话不投机,舅父请回罢!”
胡舅父拂袖而起,气冲冲道:“只晓得在家中闭门死读书,人情世故半点不懂,有谁看得起你!没有胡家帮衬,倒要看看你如何在县中立足!”
里面只怕有什问题,方应物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当然能感到其中必有陈年隐事。又随口问道:“舅父这次登门所为何来?”
胡舅父答道:“听说妹夫中解元,特意前来道喜。另外你外祖父想见见你,所以请你往胡家走遭。”
方应物沉吟片刻,即便他和胡家有血缘关系,但十几年没往来,半点感情也没有,而且他对这位舅父做派也很不待见。
再说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是什缘故,也不知道父亲到底是由于什原因断与胡家关系,如果是因为父亲当年受欺辱呢?所以他这当儿子若冒冒失失前去认亲,是很不谨慎行为。
还有点,与胡家不相往来十几年,从亲戚角度而言很可能是有仇隙,不然无法解释。在这个背景下,高高在上胡家突然跳出来叫他方应物去见面,若要随随便便就答应,那也太显得自己低三下四。
方应物叹口气,这舅父语言和外表完全不相称哪,做人心里有几分功利心很正常,但读书人中,谁会动辄赤裸裸地挂在嘴边?更别提用这些来威胁人,那更是等而下之。
正在此时,外面有人插嘴道:“方小哥儿不肯趋附你们胡家,是为志气高远。如此节操,谁敢看不起?也就你们胡家心里有鬼,生芥蒂而已!”
“什人?”胡舅父转头喝道。
却从院门口闪出两个人,个是方应物认识,先前在县城诗会上见过,后又曾经到访过上花溪村洪松洪公子
他方家虽然不如胡家,但他方应物有自己自尊。何况现在父子都有功名在手,也都有自己前程,根本没必要去奉迎胡家。那胡拱辰老大人在史书里也不是如雷贯耳人物,在能够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看惯帝王将相史方应物心里,就是个符号。
再说,堂堂个解元家,正在榜文刚出新鲜期,只有受别人登门道喜份,哪有主动到处串门子招摇道理,那不是让县里人小看!
想得明白后,方应物拱拱手道:“在下不敢擅自答应,等家父回到家中,请示过父亲后再做计较。”
胡舅父皱起眉头,责问道:“长者赐,不敢辞;长者请,就敢辞乎?这是做外孙道理?”
这教训口气又引起方应物反感——跟你们胡家很熟吗?叫去见个面也成对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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