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可以看得到五百年前,王铨却看不到五百年后,这就是信息差别……不然他也能反指控。
方应物
前面个是善,后面个是妙,孰高孰低可想而知。王铨作品,只能算立题应景之作,但方应物这首能让人动心动情,并反复吟哦,差距十分明显。
薄命生遭风雨妒,多情枉受蝶蜂怜,唐员外在心里连连读几遍。但文无第,唐员外也不好捧高踩低,只是收起来道:“今日多谢二位惠赠,在下感激不尽,如此佳作自当仔细收藏品鉴。”
王铨见状,说不清是什滋味,就连诗词也压不过对方,那还有什可说?不过还好,至少在诗词上面没有太丢面子,他想到这里就要转身离开。
“慢!”方应物叫住王铨,语含讥诮道:“你这首诗,真是自己所作?”
王铨勃然大怒,粗言骂道:“你放什狗屁!”
小厮连忙捧两幅笔墨纸上来,各摊在桌子上。王铨亲自细细磨好墨,便苦苦构思起来,刚琢磨出两句得意开头,便下意识瞥方应物眼。
这看不要紧,却见那方应物笔走龙蛇,已经刷刷刷写二三十字。王铨大惊失色,自己个字还没写,方应物却已经写二三十字,看那结构甚至仿佛是七律诗。
质量如何且不讲,这岂不说明自己才思比方应物慢无数倍?王铨想至此处,急得直冒汗,稍稍愣会,又看见方应物毫不停歇地口气又写两句诗。
王铨彻底有些慌,也顾不得再看方应物,急急忙忙也拿起笔在纸上写起来,而且也是首七律。
但即便如此,王铨终究还是比方应物慢,他写完前两句时,方应物已经写完并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自欣赏起来。
方应物冷笑几声,“怎觉得,这首诗是名士沈周所作?你这就抄袭上?”
王铨本来还要与方应物辩解,但听到方应物口揭破底子,当即如五雷轰顶。对方连这都知道,还有什可辩解?
沈周是苏州名士,终身隐逸不仕,如今年过五十,是吴中文人前辈领袖之。
王铨凭借家世与沈前辈交往密切,看到沈周做过三十首落花诗,不过没有公之于众而已。刚才他被方应物刺激,不甘心之下就将自己记忆中首落花诗拿出来抄袭,只想着回头拜访下沈前辈,求得个谅解。
却没想到方应物居然连这都能看破!那他脸面彻底全丢光,谁做下这等事情,都是奇耻大辱!
王铨匆匆忙忙写完后,抢先将纸幅递给唐广德。写得慢这会儿是可以理解,毕竟才思总有快慢,差点不算什。
唐员外便先看看王铨墨宝,只见得是:“似雨纷然落处晴,飘红泊紫莫聊生。美人天远无家别,逐客春深尽族行。去是何因趁忙蝶,问难为说假啼莺。闷思遣拨容酣枕,短梦茫茫又不明。”
“善!”唐员外叫声好,王铨两个友人也纷纷叫好,短时间内能写出如此首七律,也殊为难得。
方应物将自己纸卷递过来,唐员外抬眼看去,“绮窗枕小游仙,肠断秾华过去缘。薄命生遭风雨妒,多情枉受蝶蜂怜。更无语归何处,再欲相逢动隔年!绿已成荫芳草歇,鬓丝愁绝杜樊川。”
看毕后,唐员外惊叫声:“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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