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只是感到对这
幕很眼熟，仔细想过后突然明白
，这不就是自己玩剩
招数
？
去年在京城，他为救出父亲，不也同样挖空心思制造忠臣孝子噱头？方应物不能排除人性本善可能性，但从阴谋论角度而言，眼前这对父子思路与他去年几乎如出辙。
那结果到底会如何？方应物从功利角度想想，心里暗暗作出判断，最后八成是宁良老大人出面顶罪。
道理很简单，就算不出事，宁老大人也是内交外困，岁数亦到年限，迟早要致仕。
换句话说，这次即便出事，可宁老大人毕竟是方面大员，刑不上大夫，总要给几分体面，大抵上也就是罢官罚赃，或许还有三代内不许参加科举之类处分。与致仕比起来，好像也没有增加太实质性损失。
在方应物满心疑惑中，按察使司大堂上父慈子孝幕继续上演着，简直要催人泪下。
宁良老大人仰天长叹声，对宁师古道：“儿啊，为父晓得你有心，你无非就是想出面顶罪，让为父从国法中逃脱出来。
但人做事人当，为父其罪难逃，焉有让你顶罪道理？你还年轻，日后道路且长，不可因为替为父顶罪而毁生。”
“父亲不要说！”宁师古跪在父亲面前，十分痛苦地说：“儿子罪孽深重，如今不但触犯国法，却还要连累父亲，悔之莫及！
儿子知道父亲有心帮儿子脱罪，但为人子者，岂可眼睁睁看着父亲顶罪？儿子已经犯错，不能错再错，父亲就让儿子痛痛快快认这罪罢！
而宁师古宁衙内则不同，他还有前途可奔，身上肩负着宁家未来，旦入罪就彻底断。所以宁老大人才要出面将所有罪行都认下来，同时用主动认罪态度，再加上刷出点感情分，避免儿子受到株连。无论如何朝廷总是要鼓励孝行。
闲话不提，却说按察使朱大人并没有阻止宁氏父子煽情，任由他们二人在公堂上大撒狗血，这让方应物很是心里不平衡。
刚才他念叨几句自己和商相公师生关系，结果被朱大人以与案情无关为理由，阻止自己继续念叨。而眼前这父子二人言行对案情同样没有帮助，反而会为勘清贪赃案制造混乱，为何朱大人不去阻止？
所以方应物心里颇有几分不满。不患寡而患不均，最令人恼火现象莫过于差别待遇，看来朱大人似乎有心饶宁家几分。
宁良与宁师古争完，忽然又转身来到方应物身前，开口道：“本官最后悔者，
此外儿子情愿认十倍刑罚，以赎父亲包庇和失察之错，惟愿父亲能顺利归乡颐养天年。”
别人听番话，见到父子两人争相认罪，心中肯定是迷惑。这父子两人之间，究竟谁是贪赃案主犯？是宁老大人亲自主谋，还是宁衙内依仗父亲势力为非作歹？
而且到底是父亲不忍心儿子前程尽毁，所以出面顶罪，还是儿子孝心可嘉，情愿替父亲背黑锅、受刑罚？
不过迷惑归迷惑，但不得不说这情形十分感人。别说其他有关当事人，就是旁边差役、书手也个个为这父子深情唏嘘不已。
不过方应物无动于衷，不是他铁血心肠，来自二十世纪他看惯各式各样表演。可他心里始终认为，对罪犯讲人性就是对受害者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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