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抬头看,却觉来人十分眼熟,再仔细想,顿时记起此人是谁。前两个月刚到省城时,这位谢先生曾在街头向他兜售舞弊生意,并拉个石幕僚为证,但却仍被他当成骗子呵斥。
虽然后来知道王恕确实新招个姓石幕僚,所以猜测可能误会这姓谢,但方应物直忙着自己事情,很快将这档子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事抛之脑后。没想到山不转水转,今天又在这里见面。
那谢先生笑呵呵打个罗圈揖,顺便扫视遍屋内,也发现方应物存在,不禁愣愣。
他对方应物印象可谓是极其深刻,当初创业艰难,方应物是他主动出击第单,却不料被戏耍番还被骂成骗子。但谢先生很快就醒过神,视若无睹地找地方坐下。
项成贤对方应物低声道:“听说这谢先生是高人,很有手眼,说不定是个助力。且听听他怎说。”
项成贤积极性很高,三日席五日宴,遍请出考官各县士子,十几天功夫里不知花多少银子。方应物看在眼里,不禁为项成贤执着而暗暗感慨。
读书人正经出路很窄,科举就是“自古华山条路”,录取又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为科举高中不惜代价人比比皆是,项公子这还算寻常,只是烧钱而已。
感慨归感慨,方应物作为项成贤好友,不免也疲于奔命,次次出面帮忙应酬。三天两头地泡在宴席上,心里极其不情不愿也无可奈何。
每每嘴里仍然说着几乎同样话,脸上做出几乎同样表情,午夜醉醒恍惚间,险些以为自己化身成二十世纪小公务员。
直到有天,项成贤说,“明日再请过几个绍兴朋友,也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但好像还有位相熟朋友要带位贵客来。”
方应物微微讶异,两个月前此人还是在街头招揽买卖落魄中年文士,两个月不见就成高人?看来他这段时间混得不错。
这位谢先生是诸暨生员吴辉请来,众人大都提前得到过暗示,隐隐知道是个什情况。这会儿便都不出声,只等着谢先生说话。
谢先生饮两口茶水,抬头道:“在座诸君都是吴朋友介绍自己人,但丑话仍要说在前头。
今天说过话,出这个门概不承认,全当什也没有讲。也不怕你们去向官府告发,因为不会给你们留任何证据。”
诸暨学校生员吴辉也帮腔道:“谢朋友也是绍兴府人,过去
听到这话,方应物悄然松口气。虽然项大公子重点在于明天有“贵客”,但方应物完全不在乎什贵客不贵客,在他心里,前面那句“差不多可以结束”才是天籁。
却说这场集会,是由项成贤出面招待几个绍兴府诸暨县和余姚县士子,因为有位姓尤乡试考官出自诸暨县学校。
今次并没有举办宴会,而是相对比较清淡文会,只是喝茶闲聊,就尤教谕性格和文风进行座谈。
因为这段时间酒宴太多,大家都感到有点腻,实在没兴趣继续酒池肉林。就像若个人把大鱼大肉吃腻,就会感到还是清粥小菜更可口些。
众人才说刻钟话,忽然门帘晃动,从外头走进来位中年文士。有个叫吴辉诸暨县生员抚掌笑道:“谢先生!你可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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