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赔笑几声:“老泰山多虑,在下焉敢左右老泰山念头?”
刘棉花摆手,“别废话!若你遇到老夫这个处境,设身处地想,你会如何抉择?”
“
父亲有闷火,刘府兄弟两人仿佛感受到令人窒息高压,登时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口,只能小心翼翼低眉顺眼,唯恐给自己招灾。
但方应物却仿佛看到什不可思议惊奇事情,饶有兴趣地盯着未来老泰山不停打量。
真稀奇啊!自从认识以来,方应物从未见过刘棉花如此失态。无论遇到什事情,方应物也从未见过刘棉花怒形于色、大发雷霆,哪怕是被别人指鼻子大骂。
他几乎要以为,在这位以“棉花”为外号政坛老手身上,不具有“生气”这种神态,但没想到今天可算开眼。
被女婿那明亮小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刘棉花微妙地感到自己有点丢面子。又见自家两个儿子没出息样子,刘棉花忍不住冷哼声,拂袖而去。
本来应该是场阖家团圆、喜气洋洋家宴,但却因为刘家老太爷病危消息变得阴云密布、死气沉沉。无论人伦还是事业,这都不是好事情。
刘棉花板着脸,宴席上其余众人连话都很少,唯有方应物这个“外人”还能安抚别人几句。让他为个素未谋面、素不相识、远在数百里外老头子悲痛,那也太假点。
“吉人自有天相,老泰山莫要过于忧心。”方应物敬未来岳父杯酒,开口劝道。
刘棉花心情不佳,不耐烦地说:“话虽如此,但你心里岂能不知实情?人生七十古来稀,什好听话也没有用,自家人还是不要假客套。”
方应物又道:“小婿有几句话是定要说,人伦之礼不可轻废,小婿绝不赞同夺情之举,无论在朝廷中还是在家里。
方应物那些话刘大学士不爱听,但有气也没处撒。是他开始教育方应物说“人情与公事要分开”,然后又说自家人不要客套……
眼看着老泰山走,方应物也坐不安席,便对老夫人道:“小婿今日多有叨扰,就此告辞。”老夫人点点头,刘家两兄弟起身相送。
方应物刚走出屋门外,忽然黑影闪,却见有人堵住去路,定睛看,不是刘大学士又是谁?
把方应物吓跳,不爱发火发起火最可怕,这老泰山去而复返、神情凶狠,不会要狂,bao大发大杀特杀罢?
刘棉花瞪着方应物问道:“你方才到底是激老夫夺情,还是劝老夫丁忧?”
夺情即便有利于时,但不是长远之计,这方面名节毁去,想再造就难。老泰山若还想青史留名,那就万万不可有夺情之念,安心丁忧三年为好。”
刘棉花听到这里,脸色极其难看,三年又三年,他人生有几个三年?
只要是个人就会说,不能为眼前利益牺牲长期利益,但又有几个人真能做得到?又有几个人真能为长期利益忍耐短期损失?这与聪明不聪明无关,纯粹是个人心性考验。
方应物继续言无不尽劝道:“老泰山再听小婿句劝,当今朝政越来越乱,老泰山丁忧三年避开庙堂,未见得是坏事。”
突然之间,刘棉花举手重重拍下宴席桌案,力度极其不小,震得满桌碗儿、碟儿乱响,小酒盅都倒掉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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