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县尊远去,张贵回过头来便对年轻门禁骂道:“你有毛病?找死不是这找!”
年轻门禁很委屈地说:“叔叔你说过,这县尊大老爷初来乍到正是主张纲纪严明时候,表现得丝不苟尽忠职守不会有坏处。”
张贵气得又打巴掌:“叫次门你不放行,这叫尽忠职守;三番两次叫门,你还不放行,那就是蠢猪!知道可不可二更不可三道理!”
年轻门禁捂着脸更委屈,“可是听衙里刘先生讲古,说到过汉代细柳营故事,那周将军门禁严厉,最终得到皇帝赏识。”
“你他娘听故事只听半!那周将军性子倔,是得到皇帝赏识没错,但几年后就被新皇帝搞死!以后少听故事!”
行有禁不止,是为玩忽职守,小人既负守夜之责,便不能做失责之人!规矩不能从小人这里坏掉!”
方应石气极而笑,愈发使几把力气,将大门拍得震天响,早不知道惊到多少值夜人。
里面阵忙乱响动,大门被打开,却见张贵提着灯笼,与另外几个人慌慌张张迎出来,对方应物道:“大老爷恕罪!小在里面班房打盹,却不料门禁挡驾!”
方应物皱眉道:“今夜门禁是谁?”然后便见从张贵身后闪出个年轻后生,方应物又道:“你拦着本官不许进入,胆量委实不小!难道不认得本官这张脸?”
那后生磕头道:“小不敢!只是规矩所在,落锁之后不许放人出入……”张贵脚把这后生踢翻在地上,“规矩你个头!县尊大老爷也就是规矩!”
方大老爷人困马乏,只想早早钻被窝睡觉,被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卑微小人物拦在门口折腾半天,心里早就恼火,开口就想把这不长眼门禁臭骂通。
但话到嘴边,方应物忽然想到,县衙里这些胥吏多半都是老公门,平常秩序散漫得很,好不容易出现这个严守职责正面典型,自己若还训斥顿,岂不更让其他人目无纪律、放任自流?
想及此处,方应物张张嘴,只得耐住性子捏着鼻子赞扬道:“这差役很不错,年纪轻轻便知道职责重于泰山道理,应当褒扬!”
说罢,方知县头也不回转身离开门口,向后衙走去。方应石连忙跟上,小声问道:“那不长眼狗才殊为可恶,为何不抓起来打板子?”
方应物长叹道:“今夜才知,为何天子有时候对家父这样诤臣十分忍耐!就如今夜这般,是要捏着鼻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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