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之站在方应物背后,听着自家儿子与卖货老头闲扯,心里默默计算起来。这卖货老头子没见识记不清也说不明白,但没少修书修史方清之却能推算出这老头子说是什。
景泰、天顺、成化交替时候,确实是朝廷非常多事时候。前前后后十几年工夫,中间却有三次登基大典,以及宣宗朝孙太后薨逝,还有成化天子两次大婚,之后成化初年又有英宗朝钱太后薨逝。
所以这老头儿说得没错,那个时间段里,加起来林林总总有五六次大赦和减免钱粮,确实称得上密集,也难怪这老头儿怀念那时候。
但是严重到天子驾崩国家大事,在老头儿心里意义就仅仅是大赦和减免?对这种民心,忠君爱国以天下为己任方清之无言以对。
方应物瞥眼方清之,又问道:“父亲大人听过儿子作过首词没有?临江仙那个。”
烦地说:“朝堂之事,看穿后只游戏尔,父亲何须在家中较真?”
方清之怒喝声:“你这什妄言乱语?”
父亲大人这种心态不对啊,必须要尽快从“打江山”向“坐江山”转变,方应物想道。又沉思片刻,便对方清之道:“儿子不想与父亲大人辩解经义伦理,只请父亲大人与儿子微服出行,沿街访问。”
方清之不知道方应物葫芦里卖什药,但还是依照方应物要求,跟随着从小门出府。方应物带着父亲直走到棋盘街带,这才放慢脚步。
在个摊贩那里,方应物口气买两钱银子货物。然后他与卖货老头儿闲聊起来,问道:“去岁先皇驾崩,今上登基,老人家有何感受?可否为先皇哀痛,可否为今上欢欣?”
方清之脑中不由得冒出几句词来:“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面对大客户,老头儿很坦诚地答道:“没甚感受,谈不上喜怒哀乐。只是大赦很好,老朽有个侄儿流刑十年,也能放回来。”
方应物顺着话说:“流刑十年,这可不短。”老头儿便抱怨道:“时间确实太长,若早遇大赦,他早就回来,何至于等到今日。”
方应物打个哈哈说:“老人家想岔,大赦哪能说有就有,能碰上次就不错。”
老头儿却絮絮叨叨地说:“公子此言差矣。老夫尚还在壮年时,也就是二十多年前,正值景泰、天顺年间,旋即又是改元成化。
犹记得那时候朝廷多事,隔三岔五地就有大赦,还有减免钱粮之举。可惜成化之后越来越少,几乎有十几年不见大赦,至今回想起来,还是有些怀念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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