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桌接连上几道大菜、羹汤,什烧鹅、鹿肉、烤鸭、全羊、蒸五花之类,仆役给众人分食之;酒也敬过几巡,又给各桌上十来道精制清口小菜。
开场主要还是陈知县和卢尚书在叙话,卢尚书问些本县近年来风土民情,手扶须发慨然道:“吾自皇榜提名,蒙受天恩,宦游三十余年。如今须发全白,年已花甲,物是人非矣。犹记得昔年离家之日,双亲及好友送至渡口,皆潸然泪下,哽咽不能语,而吾年少轻狂不以为意,至今双亲已去故旧飘零,悔之莫及。”
底下凡是够资格说得上话官绅们包括请来几个尚书老友齐抚慰恭维,只道老大人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可以告慰。
然而卢尚书话题转,道:“吾常有倦鸟思巢、落叶归根之思,明后年将上书乞骸骨休养天年。记得飞燕矶景色异丽,吾欲建宅于飞燕矶下,老来有嬉游山林之乐。可惜此处多是官田,欲烦劳陈父台筹谋二,能使悠游晚年。”
李佑没有资格随便插话,正乐得清闲与元宝儿调笑,偶尔偷偷吃点豆腐。突然耳朵里听到卢尚书想要在飞燕矶下建住所,心里十分吃惊。
直到陈知县和三个巡检陪同卢尚书从偏厅走出,众人停寒暄。
见得那尚书老大人走几步,指着圆轮扇叶立定道:“这物事咯吱作响,闻之甚不惬意。”
陈知县挥手,便有仆役撤下这几架圆轮木扇。随即没多久,馆吏又找来二十余人,每人手持柄大扇,屏声静气立在冰盆后扇动起来,既保持宴席凉爽又没木构响动。
宾主遂各自入席,众陪客也随之纷纷落座,每人身前都有张桌儿,旁边个妓女。
老大人点几首曲子后,在管弦丝竹声中开席。
卢尚书意图侵占官田这都不算什,干这种事多。但那飞燕矶已经预定为炸山取石之地,如何能住人?就算完成石塘工程再建宅院,那时候已经是满目疮痍,乱石遍地,卢尚书肯住这样地方?
陈知县起身揖拜道:“下官委实当不起父台二字,此事待宴后仔细计议,定要使老大人高兴。”这种欢庆祥和时刻,陈知县当然不会大煞风景直接拒绝,唯有先含糊应付,事后再作打算。
黄师爷与李佑对视眼,均道不妙。卢尚书乃历仕三朝元老,虽没入得内阁,说话也是极有分量,不好得罪。但这不是议事地方,只得按下不提。
宴饮继续,各桌上菜品都换遍。此时已经过礼仪应对为主开席阶段,众人去拘束,场面欢畅起来。
卢尚书喝得半醉兴起
李佑这位置可真称得上敬陪末座,身边把酒妓家殷勤侍候,低眉顺眼道声万福。李佑看她娇小玲珑,眉目如画,拿话问道:“姐姐是哪位?”
妓家答道:“奴家是鱼鳞巷元宝儿,今日能服侍陈先生真是修来福气。”
这个名字李佑仿佛听说过,大约也是个在本城有名气。今晚这场,不可能找些歪瓜裂枣来凑数。嘴上称赞句道:“名如其人,真像那白花花小银元宝,教人恨不得捧在手里亲热。”
元宝儿掩口笑道:“先生谬赞。奴家想做个东道,请先生不要嫌弃。”
又是个要做东道……看那元宝儿小巧可爱,李佑倒也没完全拒绝,只说有空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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